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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之恋] 【无人来寻】(10.1-11.3)【作者:过午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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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来寻】(10.1-11.3)【作者:过午不言】

作者:过午不言
字数:31,120 字


  10.1哄人

  「宋知遇。」

  「嗯?」

  「你还记得,上一次背我吗?」

  「记得。」

  比起上一次,来寻这次是清醒无比的,她也不需要再像两年前那样,小心翼
翼地隐藏自己见不得光的感情,她可以亲昵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轻蹭他的脸颊,
柔声问他:「那天,我和你说生日快乐了吗?」

  烧得太高,脑子里混沌一片。

  她只记得宋知遇背着她去打了针,又给她擦了脸。

  中途她睡了过去,被闹钟吵醒,头晕成那样还记得这闹钟是为了他的生日而
设定的。

  宋知遇将她往上抬了抬,说:「嗯,你说了。」

  「我还一直以为,你没听见呢。」

  因为来寻并不记得,他有什么回应。

  事实上,宋知遇也确实没有什么回应,他还停留在她目光带来的震慑当中,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再度沉睡。

  那晚,他在她床边坐了许久才离开。

  宋知遇说:「我听见了。」

  听得很清晰。

  来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他的左耳:「那就好。」

  他背着她走了一段路,人烟渐多,来寻便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他牵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怎么手总是怎么凉呢?」

  似乎从小就是。

  五年前在枫泊镇,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就是这样凉。

  来寻挽着他,笑眯眯地说:「你的手暖和就可以了。」

  宋知遇笑着将她的围巾往上拉了些,没有说话。

  公园里的人很多,都是冲着零点的烟花秀而来。

  成群结队的,不少情侣。宋知遇和沈来寻身处其中,就如同一对普通的情侣
一般,丝毫不突兀。

  来寻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路过一个老婆婆鲜花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束,来寻多看了一眼,就被老
婆婆拦了下来。

  「小伙子,给女朋友买束花吧。」话却是对着宋知遇说的。

  一句话说出来,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愣。

  女朋友。

  真是一个全新的身份。

  宋知遇凝视来寻片刻,眼角流露出些许笑意:「想要吗?」

  他默认了这个身份,来寻心头一荡,定定地望着他。

  宋知遇却神态自若地在摊位中认真挑选,偏头问她:「玫瑰?」

  炙热的爱。

  来寻缓缓回过神,摇头,指了另一个花束:「桔梗吧。」

  无悔的爱。

  来寻一手抱着花,一手被他牵着。他们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挑了个视线开
阔的湖边,靠在栏杆上等待新的一年的到来。

  宋知遇问她什么时候放寒假。

  来寻想了想:「估计年前两周。」

  宋知遇静默一瞬,道:「这么迟?」

  「嗯,快高考了,学校要补课。」

  提起高考,宋知遇又是一阵沉默,问:「有心仪的大学吗?」

  自从两人的关系发生改变后,他们就很少聊起关于以后的话题,尤其是关于
她的人生和未来。

  因为在聊起这些的时候,父亲和女儿的身份格外不容忽视。

  而这,又恰巧是两人刻意回避的。

  今天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主动提及。

  这个问题,前不久乔尚青也问过她。

  「暂时还没有想好,看高考成绩吧。」来寻看了他一眼,「A市的学校就很好。」

  宋知遇不置可否:「专业呢?」

  她之前回答乔尚青,想读一个将来能找到忙碌又赚钱的工作的专业。

  于是来寻说:「有点想学医。」

  宋知遇「嗯」了声,没有说其他。

  她一直有自己的想法,自律且目标明确,并不需要他来安排她的生活,他只
需要帮助她抵达就好。

  来寻有意回避转移话题,宋知遇也配合地不再去聊这些。

  远处的人群躁动起来,他们抬眼看去,耸立的大楼上闪烁着倒数的数字。

  5,4,3,2,1——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五彩缤纷的烟花冲上天空。

  旧岁去,新年至。

  这一年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来寻看了会儿烟花,便收回视线去看身边的人,猝不及防落入他的缱绻的目
光之中。

  他并没有去管绚丽夺目的烟火,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

  就像刚才买花时,她凝视他一样。

  来寻展开笑颜,叫他的名字:「宋知遇。」

  一如两年前,带着婉转的尾音。

  「嗯。」他应道。

  「新年快乐。」

  「涟涟也新年快乐。」

  来寻一句一句,说得虔诚认真:「我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宋知遇不再回答,在口袋中将来寻的手握紧了些,而后低头,吻住了她。

  —

  元旦假期只有三天,31号放假,2号下午就得返回学校。

  宋知遇也十分忙碌,跨年那天还是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陪了来寻一晚上,1号
一早就赶去了S市出差,晚上将近十一点才回来。

  虽然他提前打了电话让来寻不用等他,但回到家里还是看到小姑娘躺在阳台
的吊椅里,胸前搭着一本书,睡得沉。

  宋知遇将她身前的书拿起,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吊椅里抱出来。

  还是惊动了她。

  她眼睛都未睁开,只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就往他怀里钻。

  「回来啦。」声音都是半梦半醒的。

  这种下意识的依赖和温柔,立刻就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和风霜。

  由内而外,从心暖到身。

  他将她抱到自己房间,洗漱后相拥而眠。

  天微亮,来寻还在酣睡之时,他就又去了公司。

  他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宋明虎视眈眈,如今又多了李芮这个大麻烦,大部
分时间都给了工作,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

  来寻从不抱怨。

  知足常乐,这是外婆常挂在嘴边的话。

  来寻深谙其道,否则她这一生,迟早会在郁郁寡欢中走向终结。

  睡了个午觉,宋知遇给她打来电话。

  「来寻,书房的桌子右侧第二个抽屉里有个U盘,你帮我带过来吧,顺便送你
回学校。」

  来寻收拾好行李,去书房拿好U盘,没多久宋知遇派来的车就到了院外。

  这次不是王诚来接的她,而是另一个来寻没见过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模样,
胸前挂着博瑞的工作牌,上头写着他的名字:李稳。

  来寻确认了车牌号后才走过去,李稳十分恭敬地替来寻拉开后座:「宋小姐,
请。」

  来寻上车的动作一顿,还是没有纠正他的错误,坐进了车中。

  一路无话,到达博瑞集团的大楼后,李稳将她的行李箱放置在一楼储存好,
领着她走了上一次宋知遇带她走过的专用通道。

  来寻上了电梯,年轻人替他按下了楼层按键后退了出去:「宋总在办公室等
您。」

  于是来寻独自一人乘坐电梯,目光落在快速跳动的楼层数字上。

  2……9……15……21……32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上次来时,她被宋知遇牵着,走得很快,直达办公室。

  这次来寻边走边观察,才发现32层只有宋知遇一人,根本没有其他员工,甚
至连王诚的办公室都不在这一层。

  回想起那时两人在办公室做时,她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紧张得要命,而他
明知道外面没人还故意戏弄她。

  真是过分。

  来寻抱着找人算账的心态,快步走向他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就一把推开,
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娇俏:「宋知遇,你——」

  声音戛然而止。

  来寻整个人都僵化在原地。

  办公室里不止宋知遇一个人。

  还有另一个女人。

  来寻看不清女人长什么样,因为她背对着来寻,在和宋知遇拥抱。

  时间似乎都在此刻静止了。

  博瑞整栋大楼都开着暖气,她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棉服,来寻却觉得冷意从心
口蔓延到全身,手里握着的门把如冰一般凉。

  宋知遇的眼中也闪过错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女人松开了他,回身过身看向来寻。

  褐色短发,个子很高,气质随和,笑容也明朗而富有感染力:「你就是来寻
吧,你爸爸和我提起过你,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宋知遇对来寻说:「你叫她周阿姨就好。」

  梦魇一般。

  ——她叫夏瑾,你叫她夏阿姨就行。

  ——来寻对吗,知遇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呢。

  这是宋知遇正式给她介绍夏瑾时,产生的对话。

  来寻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刀片,连吞咽口水都
困难。

  周遥却抢先道:「宝贝,千万别叫阿姨,我听见这个词就头疼,叫我Selina
吧。」

  这过分热情亲近的语气让来寻有些无措,她还沉浸在那个拥抱带来的冲击当
中,愣愣地说了句:「Selina阿姨好。」

  周遥捂着心口,装作痛心状,竟然用法语说了句:「哦天,Meet,果然是你
女儿。」

  宋知遇笑起来。

  周遥说:「行了,我先走咯。」

  她冲来寻挥手:「小美女,再见。」

  宋知遇说送她到电梯口,让来寻进去坐着等他。

  一直到他们离开,来寻才慢慢缓过神来。

  原来只是朋友。

  现在想想刚刚那个拥抱,似乎也只是朋友之间而已。

  是她想多了。

  来寻自嘲地笑了笑,她可能是有点PTSD。

  只是没想到这应激反应,竟然能如此强烈。

  调整好情绪,宋知遇也返回了办公室,他坐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却
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来寻察觉,问:「怎么了?」

  宋知遇说:「没什么。」

  她原以为他会和她解释刚刚的一幕,可是并没有。

  或许是她的情绪调节得十分到位,宋知遇觉得不需要再解释,又或者,宋知
遇压根没想过要解释。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来寻有些在意。

  她知道这个在意显得格外矫情。

  明明是自己敏感过头误会了,还期望着他的解释。

  人总是这样,得到一点,就渴望得到更多。

  渴望他能够更在意她的感受。

  可是现在两人这样的关系,算什么呢?

  就像宋知遇没有什么立场去吃乔尚青的醋一样,来寻又有什么立场去吃别的
女人的醋呢。

  况且宋知遇还是被她拖下水的一方。

  知足常乐吧。

  来寻再一次对自己说。

  她在办公室没有待多久,王诚就打了电话过来,提醒宋知遇一个小时后的会
议安排。

  于是宋知遇提前送来寻回了学校。

  王诚开车,三人行,又是一路无话。

  下车时,王诚的关切叮嘱反倒比宋知遇这个父亲还要多。

  来寻静静地看了宋知遇片刻,即使知道他不会说什么,还是不免暗淡了目光,
转身走进学校。

  睡前宋知遇倒是打了通电话过来,却也没提下午的事情,只是关怀且颇有些
不自然地问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原以为,这件事情会就此翻篇。却在三天后,接到了宋知遇的电话。

  「涟涟。」他说,「去和老师请两天假吧。」

  —

  宋知遇目送着来寻转身走进学校,迟迟没有下令开车回程,王诚坐在驾驶座
上,揣摩着宋知遇的心思,半是玩笑地说了句。

  「来寻好像情绪不太高,看来好学生也不想上学啊。」

  果然,宋知遇闻言眉头微锁,问道:「你也觉得她不太开心吗?」

  一个「也」字,让王诚明白自己这是猜中了。

  「有一点。」他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宋知遇没说话。

  三个小时前,许久未见的高中兼大学同学周遥找到了他。读高中时许恒和周
遥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三个人算是一个小团体。

  大学时周遥又碰巧和宋知遇在同一导师门下,宋知遇帮了周遥不少忙,毕业
至今,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周遥此番前来,是因为她要结婚了,特地来送请柬。

  闲聊片刻,互问了近况。

  中途王诚敲门进来,提醒他下午的会议事项,才发现U盘掉在了家里。

  宋知遇于是给来寻打了个电话。

  「来寻,书房的桌子右侧第二个抽屉里有个U盘,你帮我带过来吧,顺便送你
回学校。」

  周遥八卦地问了句:「女朋友?」

  宋知遇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才低声开头:「女儿。」

  周遥很吃惊,他连婚都没结,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一个女儿。

  「收养?」

  「亲生的。」

  周遥更加震惊。

  宋知遇三言两语带过,周遥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并
发表感言:「我早就觉得,你长着这张脸,就该有点风流债才对。」

  宋知遇:「……」

  临走时,她礼节性地给了一个拥抱,却好巧不巧,来寻在此时推门而入。

  他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就被周遥抢了话头。

  送周遥到电梯口,她叮嘱他再忙也得来参加她的婚礼。周遥移居芬兰已有数
年,嫁了个芬兰老公,婚礼也在芬兰举行。

  「可以把你家小美女也带上,算是带她来旅游了。」

  回到办公室时,来寻神色如常,对于刚刚的事情,什么也没有问。

  宋知遇心想,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来寻向来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应该
并没有误会。

  送来寻去学校的路上,一路无话是常有的事情,宋知遇却觉得不太对劲。

  连王诚也察觉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能怎么说呢,他没法儿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不管发生了什么,小姑娘嘛,哄哄就好了。」王诚说。

  这可让宋知遇犯难了。

  哄人,是一件他不擅长且没做过的事情。

  晚上宋知遇又给来寻打了个电话。

  「涟涟,你……」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略显局促地问了句,「心情怎么样?」

  问完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电话那头的来寻也显然是被问懵了,愣愣地说:「挺好的呀。」

  她好像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不开心。

  于是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可临到睡前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他越发觉得不对劲。

  小姑娘心思细腻,却也极其敏感隐忍。

  当初面对夏瑾的事情就是这样,不说不问,通通自己憋着。

  是了,夏瑾。

  推门而入那一瞬间来寻的眼神,和去年生日听见夏瑾提起两人要结婚时,一
模一样。

  情绪稍纵即逝,她比一年前更加擅长伪装。

  若她把周遥当成了又一个夏瑾……

  思及此处,脑海中浮现出来寻进校门前略显疲倦无力的神色。

  宋知遇登时睡意全无。

  即便他已经决定将来寻送走,纠正这段错误的关系,可是他也不希望在来寻
离开之前,有任何的不愉和委屈。

  从前的事情他无法弥补,但现在的当下,他想倾尽所有对她好,让她开心快
乐。

  第一反应是想给来寻打个电话,好好解释清楚,可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

  于是大半夜的,他拨通了许恒的电话。

  「你知道怎么哄人吗?」他开门见山地发问。

  一阵沉默。

  许恒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错愕:
「什么玩意儿?」

  宋知遇捏了捏眉心,突然就有点后悔找他:「算了,没什么。」

  「算什么算啊!」许恒当然不肯放过他,兴致勃勃地问,「哄人?你的词典
里竟然还有哄人这个词?」

  宋知遇:「……」

  许恒继续问:「哄谁啊?我认识吗?什么时候好上的,我咋不知道啊?」

  宋知遇面无表情地挂断。

  两秒后,许恒打过来:「?诶?怎么就急了?」

  宋知遇:「不想跟你废话。」

  许恒好气又好笑:「你这人,大半夜的找我取经,态度还这么差啊。」

  他三分正经,七分调侃:「这哄女人,无非就是四个字嘛——投其所好。」

  宋知遇眼睫轻眨,将电话拿近了些。

  许恒说:「约出来,看个电影送送花,买个礼物开开房,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宋知遇:「……」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许恒笑得不怀好意:「当然最有效的还得是这最后这一步,没有什么是不能
在床上解决——」

  声音戛然而止,宋知遇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这次许恒没再打过来。

  宋知遇腹诽许恒的不靠谱,却又真就这他的话琢磨起来。

  投其所好……

  思索了半天,心下一片怅然。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不知道来寻喜欢什么。

  他只知道她喜欢缩在阳台里倒腾那些花花草草。

  除此之外,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平时有什么娱乐活动……一无所知。

  甚至,他们亲密起来,也就是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

  越是绞尽脑汁去想,越发现自己对她知之甚少。

  可她却比谁都了解他。

  宋知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蔓延开来的愧疚和郁闷压得他实在有些难受。

  但,总不能听许恒胡扯,什么事都在床上解决。

  他难得地失眠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划开手机,微信上有两条许恒发来的信
息和一个定位。

  【恒:三春园那边的温泉山庄我上个月去了一趟,挺不错的,你要不带人去
玩玩儿?】

  【恒:这个天儿泡温泉最舒服,穿的少,哄人也方便。】

  附带一个下流的狗头表情。

  10.2哄人(H)

  来寻不知道宋知遇为什么突然要让她请假。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听宋知遇的语气,优哉游哉地,压根不像有什么事
情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学习太累,想带你出来泡泡温泉,放松放松。」他是
这么说的。

  就两天的时间,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更何况能和宋知遇待在一起,来寻一
万个愿意。

  但,好像不仅仅是泡温泉。

  他先是带她回家换下了校服,又带她去商城看电影,甚至还送了她一束花,
半是玫瑰半是桔梗,红白交错,炙热而无悔的爱。

  电影被宋知遇包了场,偌大的影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知遇紧握着她的手,她压根看不进去荧幕上的男女主角在说什么。

  又是送花、又是包场的,来寻说:「我们好像约会一样。」

  她的一侧脸庞随着荧幕的光线而时暗时亮,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却熠熠生辉。

  宋知遇低头亲她的眼睛:「不是好像,我们就是在约会。」

  他们自然而然地吻在一起。

  宋知遇直接抱起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也往身下探去。

  来寻忙按住他的手:「有监控的。」

  宋知遇含住她的锁骨,细细地啃噬:「我已经让工作人员关了这个厅的监控。」

  来寻愣了愣,没好气地说:「居心叵测。」

  他笑起来,也没否认。

  来寻在火热的吻和手指的挑逗下软了下来。

  进场时两人都脱了外套,来寻里面穿了件宽松的毛衣和长裤,他熟稔地褪去
她的长裤,将她细长的腿盘在自己腰间,又解开自己的裤子。

  坚硬滚烫的阴茎弹出来,打在她下身的软肉上,烫得她一惊。

  今天宋知遇要温柔很多,缓缓地进入,也不急着抽插,包裹与被包裹的感受
被放大,磨得她都有些耐不住,撑着他的肩膀,催他。

  「你,你快些。」

  他还故意把这她的腰肢,不让她自己动,坏心眼的问:「什么快些?」

  来寻贴在他耳畔:「我难受。」

  「那不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涟涟是什么意思?」

  这人明明平时比谁都斯文正经,但一在这种事情上,就喜欢逗她,哄着她说
一些难为情的话。

  等她红着脸,说了他想听的,他才终于不再忍着欲望,重重地、狠狠地夺取
她、占有她。

  「现在呢?」他单手搂着她的腰,配合自己的动作扭动,看着来寻的眼神逐
渐迷离,「还难受吗?」

  来寻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将他夹得更紧。即便是
已经做过了这么多次,她还是能夹得他抽插都有些困难。

  交合处一塌糊涂,乱作一堆。

  他的进入抽出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来寻紧紧抱住他。

  身后荧幕里的电影也似乎进入了高潮,背景音乐逐渐激昂,他的律动随着音
乐的节奏似乎也在加快。

  最后,到达顶峰。

  他猛地一个挺身,滚烫的液体注入了她的体内。

  —

  原本应该与万家小姐相亲的许恒,此时站在楼上,表情呆滞,一直到宋知遇
和沈来寻走进了电影院都没反应过来。

  花,电影,哄人。

  关键词一股脑地灌进许恒的脑子里。

  ——你知道怎么哄人吗?

  ——约出来,看个电影送送花,买个礼物开个房,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他当时还饶有兴致地给宋知遇献计。

  ——三春园那边的温泉山庄我上个月去了一趟,还挺不错的,你要不带人去
玩玩儿?

  ——这个天儿泡温泉最舒服,穿的少,哄人也方便。

  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些招数最后是用在谁身上。

  他已经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可能……

  他根本可能不下去。

  自己都没法儿骗自己,因为那分明就是沈来寻!

  不可能认错!

  回想起刚刚两人紧扣的双手,沈来寻抱着那束花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许恒
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

  本来老妈下了死命令,必须给万家面子,好好招待万小姐,可许恒现在压根
没心思管什么万小姐千小姐。

  他直接推了约会,在四楼的咖啡厅坐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排除掉了无数种可能。

  最后剩下的,是他第一反应且极其荒唐的那种可能。

  等到电影散场,他看到宋知遇和沈来寻走出来,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

  沈来寻和进去时相比,脸颊更红了,头发也稍显凌乱。

  许恒面色凝重地跟着他们出了商城,没有开自己的车,叫了辆出租车跟着他
们的车。

  一直跟到快出城区,宋知遇的车开往了三春园的方向。

  「不跟了,师傅,掉头回去吧。」许恒一路恍惚。

  —

  三春园。

  宋知遇带沈来寻来的是一家日式温泉酒店,听说老板是日本移居过来的,日
料做得十分正宗。

  他记得上次来寻生日带她去吃日料,她吃得很开心。

  宋知遇包下了最大的套间,内含单独的温泉,从房间的落地窗往外看,视线
格外开阔,能看到远处连绵的山川和高远的天空。

  「等会儿还能看到日落。」

  来寻的欢欣雀跃都写在了脸上。

  她很喜欢这个房间,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了好一阵,直到服务员拿来了日式
浴衣,她才移开视线。

  宋知遇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坐在榻榻米上等她,手上翻阅着酒店的晚饭菜单
和其他服务项目介绍。

  虽然没有明说是为了哄她,但今天既非生日又非节假日,来寻那么聪明,应
该能感受到吧。

  宋知遇回想了一下她今天的表情,似乎一整天都是笑嘻嘻的,想来是开心的。

  更衣室的门打开,来寻走了出来。

  宋知遇偏头看去,眼前一亮,目光中的惊艳毫不掩饰。

  服务员十分贴心周到,帮来寻挽了头发,乌黑的长发被盘在脑后,插了一直
樱花发簪固定住,坠着细细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而晃动。衣服是配套的浅粉色
樱花图案浴衣,红色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整个人像刚刚洗净的樱桃,诱人又可爱,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看得人简直
挪不开眼睛。

  还有外人在,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来寻很快就红了脸。

  服务员十分有眼力见地带着暧昧的表情退出了房间。

  宋知遇依旧盯着她,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拍了拍榻榻米:「坐近点儿,
让我看看。」

  来寻听话地坐在他身边,同时也悄悄打量着宋知遇。

  他只要不穿正装,刘海放下来后,都显得年轻温和许多。

  宋知遇坦然地接受她的打量,面不改色。

  倒是来寻没抗住。

  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几乎要把她看穿。

  来寻伸手把他的脸扭到一边:「好了,别看了。」

  宋知遇顺势握住她的手,往怀里带了些。

  她故意不给他牵,往外抽。

  他非要牵,攥紧。

  两个人幼稚地你来我往。

  她力气当然是比不过他,最后老老实实地被抱了个满怀。

  「你欺负人。」她勾住他的脖子,边吻他的嘴角,边含糊不清地说。

  宋知遇搂着她和她接吻,唇齿相依,缠绵辗转。

  「这就算欺负了?」宋知遇的视线落在她胸前,一番打闹,她的浴衣已经变
得松散,胸口露出大片的雪白。

  宋知遇顿了顿,在她耳旁低声问:「没穿内衣?」

  来寻小声回答:「等会儿不是要泡温泉吗?」

  虽然,是她主动对服务员说不用穿的。

  但也,确实没说错嘛。

  宋知遇眼神暗了些,吻着她的耳垂,手往她身下探去:「下面呢?」

  来寻的脸更红了。

  果然是没穿的。

  宋知遇的手指从她敏感地小珠上滑过,引起她一阵颤栗,他笑着说:「涟涟
怎么,又害羞又大胆啊。」

  来寻瞪他一眼,刚要说话,他陡然插进去一根手指,来寻便忘记要说什么了。

  他相当了解她的身体,手指灵活地在她体内按压、勾勒、抽插,她的身体很
快就湿润起来。

  宋知遇低头吻她,又插进去两根手指,动作更加大了。

  来寻的呼吸完全乱了套,在他手下湿得一塌糊涂。

  他的手指抽离时,还带着根根透明色的银丝。

  他擦干净手,将她抱起。

  来寻还喘着气,问:「不做吗?」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换个地方。」

  来寻被他抱去了温泉边。

  半露天的温泉池,此时太阳正要落山,远处的天空衬得火红,温热的泉水都
被照的金光粼粼。

  宋知遇将来寻放在水边,就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服脱掉。

  来寻害羞,但还是没挪开视线。

  他站在水中,牵着她的手,从左侧肋骨的疤痕划过,蜿蜒到紧致腹肌,最后
落在早已勃起的滚烫的炙热上。

  来寻握住,而后倾身,含住了头部。

  宋知遇一愣,原本只是想让她摸一摸,不想让她做太多,毕竟今天是为了让
她开心。

  但,既然她主动了,宋知遇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寻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这件事情已经能做得很熟练。

  牙齿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磕到他,温热的舌头划过前端,他差点没忍住射出来。

  宋知遇扶着她的头,轻轻抽插。

  在她的舔舐吸弄下,阴茎变得滚烫坚硬无比。

  他在她试图含得更深时,猛地抽离出来,将她的衣服脱掉,抱进了水中。

  水温比家里洗澡时的温度要高一些。

  四周水汽蒸腾,她坐在他怀里,只觉得他的脸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宋知遇没有插进去,在她的穴口外和那两瓣软肉摩擦着,越发勾得人心发痒,
来寻难耐地扭动着腰肢。

  他明明也忍耐着,偏偏低头去叼她的乳尖,舔舐着,问:「想要?」

  来寻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他又来了。

  来寻伸手锤他:「现在算是欺负我了吧!」

  宋知遇笑着摇头:「还不算。」

  他抬起她的屁股,慢慢挤进去,带着水温,更加滚烫。

  来寻秀眉微微皱起。

  她太紧了,因为温度的刺激,比平时更紧。

  宋知遇深深吸了口气:「涟涟,放松一点,让我进去。」

  她欲哭无泪:「我……啊!」

  话没说出口,他握着她的腰狠狠往下一压,整根插了进去。

  来寻瞬间泄了身,在他怀里颤抖着,大股温热的液体撒在他顶端,包裹住他
的阴茎。

  宋知遇喉间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他吻着她的侧脸:「宝贝,你越来越敏感了。」

  来寻还在高潮中没有缓过来,他就开始动起来。

  「等等。」她说两个字都困难。

  宋知遇重重地往上顶着,每一次抽插都又快又深。

  来寻觉得自己的体温都在上升,好热,像是要熔化了一般。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温泉的水太热,还是他的阴茎太过滚烫。

  她紧紧地抱着他,配合他的动作,在他抽离时抬身,在他插入时下坐。

  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只怕不能更近一点。

  根本停不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

  宋知遇又射进了来寻的体内。

  「好烫。」比泉水还烫。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你也好烫。」

  他将来寻的身体翻了边,背对着他半撑在岸边的石头上,从后面重新插了进
去。

  宋知遇站着,比刚刚的姿势更方便律动,来寻被他撞得几乎撑不住。

  「慢点……要没力气了……」嗯嗯啊啊半天才说完整一句话。

  宋知遇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咬着牙,搂住她的腰借了点力,这样没办法大
幅度的进出,但却不断地在最深处捣弄。

  次次都撞在来寻的敏感点上。

  他们再次一起高潮。

  来寻不记得在温泉里做了几次,她像个玩偶一样,被宋知遇折腾来折腾去,
变化着姿势,跪着的,趴着的,抱起来的。

  最后一次射进她体内时,他从后面搂着他,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柔声道:
「涟涟看,太阳下山了。」

  她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望向远方,火红的太阳只剩下半个停留在半山腰,
天空绚丽得过分,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是黄昏还是破晓,浅蓝渐变成深红,美得
像一幅油画。

  一场温泉泡去了来寻80%的体力,但一顿晚饭又让她恢复了90%。

  这一次的日料和上次宋知遇专门找的日料餐厅比起来,竟然毫不逊色。

  来寻吃得开心,宋知遇也看得开心。

  吃过饭,他们手拉着手绕着温泉山庄走了一圈散步消食。

  快回去时碰到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拜托他们帮忙拍照。

  来寻自然没有拒绝,帮忙拍完后,他们热情地询问是否要帮来寻和宋知遇拍
照。

  来寻一愣,看向宋知遇。

  他也看向她,而后,掏出手机递给那个女生:「那谢谢了。」

  来寻还在愣怔中,宋知遇已经搂过了来寻的腰,微微低头笑道:「发什么呆,
看镜头。」

  她又看了他两秒,而后转头,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

  拍完照女生将手机还给宋知遇:「你们是情侣,还是夫妻呀?看起来好有夫
妻相,真般配!」

  和跨年夜卖花的老婆婆一样,又是一句话问得两个人都不知如何作答。

  宋知遇看向手机,照片里的男女站在暖色的路灯下,有着相似的眉眼,笑起
来眼睛弯起的弧度都几乎是一样的。

  他温声道:「谢谢,拍得很好。」

  「嘿嘿,是你们俩都长得太好看了,明星一样,怎么拍都好看。」女生大大
咧咧的,也没有注意到她的问题并没有被回答。

  一直到她拉着男友离开,来寻都没有说话。

  宋知遇和来寻回到房间,给她泡了杯蜂蜜水,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问她:
「在想什么?」

  来寻捧着水杯小口喝着。

  她在想刚刚那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们究竟是父女、是情侣、还是夫妻?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来寻喝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递给宋知遇。

  除了走廊的声控灯,房间里没有开其他的灯,只有落地窗的窗帘仍旧开着,
山脚远处的灯火、山顶遥远的月光将房内微微照亮,两人被朦胧的深蓝笼罩。

  他们都不是喜欢明亮光线的人,更加习惯待在暗色之中,能够隐藏很多东西,
也能够不掩饰很多东西。

  来寻坐在榻榻米上,撑着下巴歪头看他,樱花发簪上的流苏也因此滑落在她
的脸颊上。

  他们一坐一站,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一个迎着光一个背着光,宋知遇的脸隐
匿在黑暗之中,来寻的脸被月色照亮。

  她的眼眸清澈透亮,说出来的话却在撒谎:「我想在,你今天做这些,是不
是为了哄我?」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来寻能听到他声音中的笑意:「不明显吗?」

  他将水杯搁在一旁的餐桌上,大方承认,说:「第一次哄人,也不知道效果
怎么样。」

  来寻明知故问:「为什么要哄我?」

  宋知遇微微一愣。

  为什么要哄她,原因她应该很清楚。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追问,但既然她
想听他说,那他就说给她听吧。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介意我和周遥的那个拥抱。」宋知遇还是头一次给
女人解释这种事情,竟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本子虚乌有的事情他认为是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的,可是对待来寻,他不希
望她有任何的误会。

  「周遥在国外多年,这样的肢体接触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们之
前也只是同学关系,读书的时候帮过她一些小忙。她那天来找我,是因为她明年
春天就要结婚了,特地过来送请柬。她还说,让我带着你一起去芬兰参加婚礼。」

  宋知遇略显局促地解释着,来寻撑着下巴安静地听。

  听完后她也不说话,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宋知遇竟然也因为这短暂的沉默,
而感到紧张起来。

  在他忐忑之时,来寻站起身,抱住了他。

  宋知遇僵硬片刻才张开手臂回抱。

  小姑娘埋在他胸口,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能哄我,能给我说这些,我很开
心。」

  她抬起头,眼中有水光,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得到如今的一切,她已经很是满足。

  对于每时每刻都仿佛在刀尖舞蹈的境况,她努力维持的这场梦境迟早会迎来
破碎,所以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贪心啊,沈来寻。你爱着他,也得到了他,还
奢求什么呢。

  可现在真的被人捧在了手掌心里,收到了对等的回应,来寻竟然觉得心酸委
屈。

  真是好没道理。

  宋知遇凝视着她的笑容,眼中的情绪浓得化不开,最终他还是没打算将气氛
变得沉重,俯身吻她的眼角:「怎么说着开心,还一副要哭鼻子的样子?」

  来寻摇头:「没有。」

  他的吻落在唇上:「那我这是哄好了吗?」

  她闭上了眼,回吻他:「嗯。」

  宋知遇抬手,将她的发簪抽出,漆黑如瀑的长发柔顺地落在身后,因为盘起
了半天,而在发梢处微微卷起,带起一丝妩媚。

  不施粉黛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美得清透。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勾起两种欲望——保护欲和破坏欲。

  宋知遇一把抱起她,猝不及防,她惊叫一声,紧紧搂出他的脖子,腿也环住
他的腰。

  「你干嘛。」她笑着问。

  宋知遇抱着她走到榻榻米边,将她放在榻上,而后俯身压上去:「欺负你。」

  湿热的吻落在她下巴、脖子、锁骨、最后落在心脏处。

  带着郑重其事的虔诚。

  来寻后仰着头,勾勒出天鹅般的弧线。

  宋知遇扯开了她浴衣的领口,含住她胸前的红粒。下午才做过的身体敏感至
极,很快就湿润,他连衣服都没有褪去,就这样插了进去。

  宋知遇捞起她的腰肢,让她坐了起来,进入得更深。

  她的衣服滑落至手臂,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肩头,胸部暴露在空气之中,交合
之处却被衣服所掩盖。

  来寻想将衣服脱掉,他却不让。

  「会弄脏呀。」她说。

  宋知遇毫不在意:「那就脏。」

  不懂这个男人奇怪的性癖,来寻也就由着他去了,既然他说弄脏了也没关系,
那就没关系吧。

  他说是要欺负她,果然就是结结实实地在欺负她,比下午在温泉池里更加不
收敛。

  半年的亲密相处,来寻早就看出了这人在床上床下就是两个模样。床下越是
正经,床上就越是浪荡性感,一点不含蓄。

  连带着她都越来越大胆。

  当真是教坏小朋友。

  来寻挂在他身上,透过他的肩膀到了远空的星光和圆月。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影子相互依偎,紧密地融为一体。

  在A市,难得见到如此舒朗的夜空,昨夜十五,月亮在今夜更圆。

  来寻看得入神。

  宋知遇察觉到她的走神,咬了咬她的唇,痛感将她拉回。

  他狠狠地往上顶了两下:「看什么呢?」

  来寻被他撞得微微皱眉,却笑着:「星星和月亮。」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星光璀璨,月明风清。

  宋知遇抱着她走到落地窗前,将她身体转过来,来寻的手撑在玻璃窗前,窗
户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他贴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看得更清楚。」

  这么一来,来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星星月亮,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身后,
他的身体火热,贴着她,将她也点燃。

  他狠狠地抽插着,交合之处液体不断流淌出来,地板上落了一片。

  他射过后,也不换动作,也不抽出,就这么继续做。

  因为瘦,他插进去的轮廓都能隐约看到,宋知遇牵着她的手按压在肚子上,
他顶撞着,手掌都能感受到他的进入和抽出。

  来寻不断被他刺激着,话都说不出来了,呜呜咽咽带了哭腔。

  射进去的精液每每要流出,又被他狠狠地顶回去。

  她哭了出来:「肚子……好涨……」

  宋知遇做红了眼,看着她被他操哭流泪的样子更加兴奋,破坏欲彻底压倒了
保护欲。

  他迟迟不射,来寻的腿已经开始发软,小声求饶:「爸爸,我错了。」

  这个称呼让他的呼吸顷刻间紊乱,他将她转过来,面对面往上顶,问:「哪
里错了?」

  「我不该走神。」

  这人真是坏,就因为她的一个小走神,就这么折腾她。

  他又问:「还走神吗?」

  来寻哭着摇头,下身用力地去夹他,手指探到他的左胸,反复摩挲肋骨下的
疤痕。

  早就愈合的创口隐隐发痒。

  宋知遇呼吸一滞头皮发麻,再忍耐不住,滚烫的精液又一次射入她的体内。

  她浑身颤栗着,高潮着,晕了过去。

  ……

  再一次醒过来,是在深夜。

  宋知遇闭眼搂着她,呼吸平稳。

  她喉咙干涩想起身喝点水,浑身酸软像要散架一般,还没撑起身体,他就睁
开了眼。

  「怎么了?」宋知遇的声音有些沙哑。

  来寻声音比他还哑:「没事,我喝点水。」

  宋知遇没让她动,下床帮她倒了水,坐在床边递给她。

  他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看着她疲惫的模样,轻声说:「抱歉,做过头了。」

  来寻只是笑,不说话。

  他也跟着笑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什么?」

  来寻反问:「你笑什么?」

  宋知遇逗她:「笑你这个小哭包。」

  来寻喝着水,小声反驳:「我才不是小哭包。」

  她的模样实在是可爱,他揉了揉脑袋,接过她喝完的空水杯,问:「还喝吗?」

  来寻摇头。

  宋知遇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余光瞥到她还在笑。

  「又偷笑。」

  一句话扯出许多回忆来。

  两人相对无言,安静地看着彼此。

  来寻身上套着他的白色长袖,松松垮垮的,露出的锁骨上遍布着他留下的痕
迹。

  长发漆黑,散落在肩头和身后,像她背后的月光一样柔和冷清。

  以宋知遇的权势、地位、长相,他见过的漂亮女人数都数不过来,上赶着往
他身上凑他也不会多瞧一眼,但此时却直勾勾看着来寻,半天没挪开。

  他突然就理解了,来寻刚刚为什么会看着月亮看出了神。

  宋知遇伸手轻柔地抚过她锁骨上的红痕:「疼吗?」

  来寻说:「不疼。」

  他半搂着她靠在床头,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星光,又似乎看到了更为久远的
东西:「你还记得吗?当年我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你坐在飞机上,说要等星星。」

  那时候的沈来寻还是个小孩儿。

  竟然已经是快五年前的事情了。

  来寻从小记忆力就好,与宋知遇有关的事情更加。

  想起往事,她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记得。你还说,如果我喜欢星星,
可以带我去北极。」

  ——你要是喜欢星星,我们可以去北极,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极光。

  宋知遇沉默片刻,轻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想去吗?现在办签证,过去玩
几天,应该能赶在年前回来。」

  来寻闻言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以为他是在和她开玩笑,侧头去看他:
「这么突然,说走就走啊?」

  宋知遇却没笑,倒是十分认真,又问:「嗯,想去吗?」

  来寻摇头:「下次吧,等我高考完。反正时间还长,也不着急嘛。」

  「对了,」她想起什么,欢喜道,「你刚刚不是说周遥阿姨明年春天在芬兰
结婚吗,我听说,芬兰是看极光的圣地,我们那时再看也不迟。」

  宋知遇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10.3哄人

  在三春园待了两天,宋知遇在第三天上午送来寻回学校。

  回程路上接到许恒的电话。

  「你在哪儿。」语气不善。

  宋知遇:「?」

  「我在你家门外。」许恒说,「有事找你。」

  他的严肃让宋知遇也凝神起来,说:「刚把来寻送回学校,大概15分钟到。」

  许恒静默两秒,连「好」都没说一句,就挂了电话。

  宋知遇莫名其妙。

  15分钟后,他在自家院外见到了许恒。

  宋知遇打量他一眼:「你做贼去了?」

  眼底有明显的青黑,两天没睡觉似的。

  许恒沉着脸:「进去说。」

  他一些列反常的举动让宋知遇摸不着头脑,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换鞋一边随
口问:「到底怎么了?」

  砰地一声,许恒带上门,直戳了当地问话:「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问我
怎么哄人,是要哄谁?」

  宋知遇走到餐厅倒水:「你专门来找我,就是问这个?」

  他和许恒朋友多年,从不过多插手对方的私生活。

  这次却……

  宋知遇脑中的某根弦狠狠一动,动作也随之而猛然顿住,转头看向许恒,对
上他研判的目光。

  突然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在下一秒得到验证。

  「是沈来寻。」

  许恒的目光笃定:「对吗?」

  水从杯口漫出,打湿宋知遇的衣袖。

  —

  沈来寻吃完中饭准备回教室自习,就被乔尚青叫住。

  「来寻,能聊聊吗?」

  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可以选择回教室自习,也可以选择回寝室午睡。

  乔尚青是知道来寻的习惯的,因此在教学楼下拦住了她。

  两人来到了上次沈来寻打电话的小平台。

  乔尚青眉头紧锁,和平日里开朗和煦的模样不太一样。

  「出什么事儿了吗?」沈来寻有些担忧地问。

  实在是难以开口,事情离谱到他都不知道怎么问。

  沈来寻也不催促,安静地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操场和跑道。

  她吃饭速度比较快,距离打午休铃还有一段时间,篮球场上有男孩儿在打球,
大冬天的呼出一口气都能迅速液化形成雾气,他们却只穿了件单衣,大汗淋漓。

  沈来寻扫了一眼,移开视线。

  乔尚青终于开口,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几乎是在诘问,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沈来寻说过话。

  沈来寻神色发懵:「什么?」

  她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乔尚青深吸了一口气,把着栏杆的手都有些发白。

  「你和你爸……」话说一半,他改了口,「你和宋知遇,究竟是怎么回事。」

  —

  「你想说什么?」宋知遇抽了纸,擦拭着袖口的水渍,那一瞬间的错愕过后,
他恢复如常,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现在是我在向你提问!」许恒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难看,「我看到了。」

  许恒说:「你送她花,和她看电影,带她去三春园,都看到了。」

  之前的「建言献策」还历历在目,宋知遇不可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他一言不发。

  许恒急得鞋都没换,就直接走过去掰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你对她
是不是……」

  向来游戏情场的许恒,一句已经十分隐晦「有别的感情」竟然怎么也说不出
口。

  实在是,太荒唐了!

  宋知遇依旧沉默。

  眸色深如潭水,平静无波,像法庭之上等待着法官宣判的被告人,他的手垂
落在身侧,好似带着枷锁手铐。

  无言在此时代表着答案。

  ——默认。

  许恒眼前一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顶冲,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知
道你在做什么吗?」

  宋知遇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却平和。

  —

  「知道。」沈来寻回答得干脆。

  乔尚青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眶都发红:「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不是。」

  不是强迫,是她自愿的,甚至,是她勾引的。

  「那你是有苦衷吗?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没有。」

  没有苦衷,是她自我沦陷,拖他下水

  「那,那……」乔尚青表情绝望又慌张,他不像是发现了秘密的人,反倒像
被发现秘密的人。

  沈来寻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她已经设想过很多次,她和宋知遇的事情被人知晓的情形。

  自从她下定决心走上这条背德的道路时起,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她只在乎自己想要的。

  就当她是自私吧。

  从她的出生,到她的人生,都由不得她选择。

  唯有这件事情,是她一意孤行,自主决定的。

  「尚青哥。」沈来寻温和地打断他的话,「没有人强迫我,我也没有犯糊涂,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乔尚青哑口无言。

  午间的日头正好,冬日暖阳笼罩在深来寻身上,映衬着她褐色的瞳孔,她的
目光蕴藏着不惧一切的坦荡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乔尚青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之下,已经问不出「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她早就想清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机关算尽,奋力拉开弓,瞄准目标,射出了那不可回头
的箭。

  —

  许恒的脑子简直乱成了浆糊,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
理准备,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他还是觉得无比混乱。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他妈的——」许恒满肚子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
能说什么,最后只来了句,「怎么想的啊……」

  他实在是不明白。

  宋知遇不缺女人,更不缺理智。

  明明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却做出了如此难以置信的事情。

  曾经有人对他说过。

  「平衡才是最好的状态,满,则溢。当一个人表现出一种极端时,往往会偏
向另一种极端。」

  许恒想,宋知遇就是过于理智,才因此偏向了这个最不理智的极端。

  不需要再问「你们到哪一步了」,跨越这条禁忌的界限,没有破釜,岂能沉
舟。

  他站在客厅里,抬眼一扫,阳台上是沈来寻种植的蓝雪花和桔梗,餐桌上有
沈来寻的浅蓝色水杯,茶几上放置着专门买给她的零食……

  这个家里,全是沈来寻的痕迹。

  让人无法忽视。

  宋知遇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走到阳台,提起角落里的喷壶。

  许恒想起一年前的国庆,他在G市遇到了沈来寻,吃饭途中宋知遇打来电话。

  那时,他还对这些花花草草无从下手,可现如今动作已经十分娴熟。

  好像一切都太迟了。

  习惯已经养成,道路已经偏离。

  许恒看着那些清冷又可爱的蓝雪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来寻的脸。

  他别开眼,不想再看。

  仗着宋知遇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他也就问到底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什么时候呢……」沈来寻无意识地重复着乔尚青的问句。

  是五年前在邂逅,他深沉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开始的吗?

  好像不算吧,那时她还是个小孩儿,对他或许只是倾慕。

  那是四年前,在枫泊镇,他牵着她的手,对那些尖酸又刻薄的看客说「我是
涟涟的爸爸,以后就会带她离开这里了」的时候吗?

  好像也不算吧,那时她孤立无援,对他或许只是感激。

  那是三年前他生日时吗?他背着她,爬过一级级台阶,耐心地听着她没大没
小地叫宋知遇,听她说那些胡话还温柔地安抚。

  这就更不算了吧,她烧得神志不清,连晚上回家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算什
么开始呢?

  无数的片段从脑海的沙漏里滑过,一一过滤以后,她筛选出了所谓的「开始」。

  这也是宋知遇所认为的开始。

  11.1开始

  2020年1月31日,大年初七。

  晚上八点,星子挂满天空时,沈来寻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她抬头看了眼招牌上花里胡哨的「因康特」三个大字,给顾澈发消息。

  【我到了。】

  早晨才下过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春节期间酒吧的生意好得不行,又正凑上来客的点,人群不断从沈来寻身边
经过,大多是年轻人。

  她站在门口,把脸埋进围巾里。

  鼻子都快要冻红时,顾澈才回消息。

  【进来吧,进来就能看到我了。】

  沈来寻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燥热之地。

  她没来过因康特,但知道这是家酒吧,因此特意化了妆,穿了略显成熟的衣
裙。

  工作人员没有多加阻拦,看清她的面容时,更是热情的询问她是否有预定位
置。

  果然如顾澈自己说的,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他。

  实在是很显眼。

  他黑裤长腿撑着高脚凳,坐在吧台边,穿着红色外套,棕色发梢在酒吧灯光
的映衬下像是光丝,勾人的丹凤眼中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正托腮看着她。

  沈来寻对服务生说:「我是来找他的。」

  服务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顾澈,恍然:「您是顾老板的朋友啊。」

  原来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这她倒不知道。

  沈来寻在他身边坐下,服务生比刚刚更热情,替她收走外套围巾,递过来酒
单。

  她要了杯无酒精莫吉托。

  其间,顾澈毫不避讳地从头到尾打量着她。

  沈来寻眉头微皱:「看什么?」

  顾澈轻笑,视线定格在她鲜艳的红唇上,反问道:「他见过你这副打扮吗?」

  沈来寻冷着脸,如瀑的黑发落在身后,却遮不住黑色一字肩裙勾勒出的窈窕
身姿。

  清冷又美艳。

  「与你无关。」这次没忍住。

  「我猜没有。」顾澈丝毫没有介意她的冷眼冷语,反而笑得开心,「否则,
你早该得手了。」

  沈来寻不说话。

  酒送上来了,她接过端在手中,没有喝。

  顾澈继续说:「他这种人,看着越是温和克制,骨子里就越追求刺激,你现
在这个样子,最是对他的胃口。」

  「啪」地一声,沈来寻将酒杯放在吧台上,从座位上下来,冷冷道:「如果
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说完就要离开,被顾澈一把抓住手腕。

  「小小年纪脾气倒是大,」他笑得无辜,「我是在帮你啊,你整天在他面前
装乖乖女,只会不断增加他的道德感,多耽误你以后下手啊。」

  沈来寻沉默。

  「来寻妹妹,别对我敌意这么大嘛。」他拉着她重新坐回高脚凳上,「你的
目标是宋知遇,我的目标是夏瑾,我们的共同目标呢,就是让他们俩分开。所以,」
顾澈抬杯和吧台上她的酒杯轻轻相撞,「我们不是敌人,是战友。」

  沈来寻盯着自己酒杯中,因他的相撞而泛起的层层涟漪。

  她说:「不,我们不是战友。」

  涟漪逐渐平息,酒面又恢复平静,沈来寻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波澜,客观且冷
静:「我讨厌夏瑾,因为她背叛了宋知遇。而我讨厌你,是恨屋及乌。我并不关
心你的目标是什么,我只要夏瑾离开宋知遇,永远离开。」

  她纠正他刚刚所说的:「所以,我们并不是战友。你和夏瑾,都是我的敌人。」

  顾澈嘴角的笑渐渐散去,看向沈来寻的眼神也变得幽深。

  他独自饮酒,语气颇为失望:「我以为你比我还疯,没想到是个纸老虎。」

  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爱而不得,疯而不惧。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

  沈来寻似乎十分明了他心中所想,直戳了当道:「你想索取和占有,我不是。」

  她和他划清界限:「我和你不一样。」

  顾澈愣了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另一头的服务生探头探脑地看过来,从没见老板笑得这么开心过。

  沈来寻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

  他抹了把眼角,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小来寻,你不会是想说,你不想索
取和占有,只要他能幸福就好了吧?」

  他突然倾身过来,锐利的目光直视她清澈的双眼:「一个爱上自己爸爸的人,
还在这里说什么无私的爱,不觉得可笑吗?」

  深藏在心的秘密被他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沈来寻面上虽维持着淡定,可
握着高脚杯的手却发紧发凉。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在这里见面吗?」顾澈话锋突转,沈来寻一时没有反应
过来,不过他也没打算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这是我和阿瑾重逢的地方,我
八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因为是私生子,顾澈从小就不被待见,没少受欺负。

  那时还在读高中的夏瑾,回家路上碰到了孤零零坐在公园淋雨的顾澈,瞧着
他可爱又可怜就请他吃了顿关东煮,还帮忙联系了家人将他带回去。

  回去之后顾澈对夏瑾念念不忘,很快就查到她是夏家的千金。

  而再度重逢时,夏瑾早就将他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在此之前,我也觉得,她幸福就好了。」顾澈把玩着已经喝完了的空酒杯,
「可是我发现她并不幸福,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男人,没有一个懂她、爱她、能让
她快乐。」

  「可我懂她、爱她、能给她快乐。」顾澈眸色明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陪在她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沈来寻神色怔怔地听着,她明白顾澈的潜台词。

  如果她也懂宋知遇、爱宋知遇,能带给宋知遇快乐,那为什么陪在宋知遇身
边的人不能是她呢?

  这种想法,不是没有过。

  可是念头稍微升起,就被她否决。

  因为……

  「我和你不一样。」她还是那句话,语气却不像刚刚那样尖锐,灌满了无可
奈何。

  「你有选择,有退路,可以放手一搏。」沈来寻眼睫低垂,「我没有。」

  一旦踏入,只有两个结果。

  ——他和她同坠深渊。

  ——她摔得粉身碎骨。

  她倒是无所谓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只是怕会连累了他。

  顾澈叹气。

  「该说你是清醒呢,还是该说你糊涂呢?」

  沈来寻低声道:「你就当我是胆小鬼吧。」

  顾澈瘪瘪嘴,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当胆小鬼也是需要技巧的,你最好能
一直胆小下去。」

  沈来寻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意,歪头道:「我演技还挺好的。」

  顾澈凝视她的笑容片刻,也笑:「看出来了。」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融洽的。

  或许是两人默契地达成了协议,不管双方的目标究竟是什么,眼下,他们只
想要搅黄了宋知遇和夏瑾。

  顾澈再次冲她举杯:「不算战友,那算合作伙伴吗?」

  沈来寻想了想,还是拿起杯子和碰了碰:「算是吧。」

  她这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逗得顾澈直笑,没了刚进来时的拘谨,也不像之前那
样装乖乖女,真实的沈来寻像是幽静丛林深处的精灵,目光清澈无染,却又散发
着神秘的气息。

  顾澈看了片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胜率应该
还挺大的。」

  沈来寻摇头:「在我这儿,胜率只有0和100%。」

  「好吧。」顾澈耸耸肩。

  两人无言片刻,沈来寻难得主动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澈瞥她一眼:「看出来什么?你的好演技,还是你对他的感情?」

  「都问。」

  她自认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从未露出破绽,不论是宋知遇,还是夏瑾,都未
曾识破。

  顾澈给她打电话时,她很惊讶。

  但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激动。

  是那种压抑许久终于被人划破了口子,可以往外倾泻那么一点的激动。

  她和顾澈的交集,只有除夕前夜,在江川儿子的满月宴上。

  她猜或许是顾澈看到了她和宋知遇在庭院中的牵手。

  又或许,是看到她被温雨晴打了一巴掌后,在宋知遇面前装可怜。

  果不其然,顾澈说:「你的好演技,是那天你故意和温雨晴吵架,看出来的。」

  满月宴上,温家刁蛮任性的二小姐,动手打了宋知遇的女儿,这是人尽皆知
的事情。

  但除了顾澈,没有人知道,沈来寻挨打,是她自己故意挑拨的。

  温雨晴只打算口头过过瘾,没想过动手,沈来寻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她借近
身道歉为由,三言两语很轻松地激怒了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那一巴掌落下来时,她不躲不避,结结实实地迎了上去。

  越重越好。

  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沈来寻从小拳头巴掌没少挨过,比起沈凉发疯时的力道,温雨晴的那一巴掌
根本不算什么。况且一个巴掌能换来温风竹的训斥和宋知遇的怜惜,在沈来寻看
来,非常划算。

  甚至在那天晚上回家之后,宋知遇还担心她因为温雨晴那句「没教养的野丫
头」而难过,在她房里陪她待了许久,聊至深夜,等她睡着才离开。

  这简直是大赚特赚。

  「至于你对宋知遇心怀不轨,也是在那天看出来的。」顾澈笑得意味深长,
「其实你隐藏得很好,只是我懂你的爱而不得,所以能察觉。」

  沈来寻眉头微锁,他似乎总是想把他们划归为同种人。

  有读心术一般,顾澈说:「我依旧觉得我们是一路人,我是明着疯,你是暗
着来。也许,小来寻,你比我更疯狂。」

  沈来寻受不了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转移话题:「说重点吧,你准备怎么
做。」

  —

  「所以……是你和顾澈拆散了宋知遇和夏瑾?」

  沈来寻不认同「拆散」这个词。

  「拆散?是她自己选择了背叛,若说拆散,也是她自己拆的。」

  乔尚青听得一愣一愣的,眼前的沈来寻也越发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可人怜的,却也是乖巧安分的。

  而现在听她讲述这些步步为营和机关算尽,像是在听故事,他完全不觉得,
这是他记忆中的沈来寻会做出的事情。

  令他更震惊的是,竟然从那么早之前,她对宋知遇的感情就变了质。

  沈来寻看着他呆滞的表情,轻声叹气:「你还要继续听吗?」

  「听。」乔尚青嗓音干哑,却毫不犹豫地说,「你和顾澈做了什么?」

  —

  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顾澈配合着,让沈来寻拍下了一些他
和夏瑾的亲密照。

  并不露骨,也没有露出顾澈的脸,但足以说明夏瑾出轨。

  再由沈来寻假装是寄到家里的信件,交到宋知遇手中。

  起初沈来寻并不赞同这么做。

  她不想让宋知遇知道这么恶心的事情。

  可沈来寻也知道,这是最高效的办法,不仅能让他们分开,同时也掐断了他
们再度复合的可能。

  其实这么做,最难堪的是夏瑾,虽然确实出轨的人是她,可是……

  「你考虑过夏瑾吗?」

  顾澈笑:「当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得到她。

  沈来寻没有问,也不能理解这种病态的爱。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接下来一个月,他们按照计划执行。

  在顾澈的「努力」下,宋知遇和夏瑾的相处时间逐渐减少,宋知遇归家的次
数也越来越多,和沈来寻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变得多了起来。

  新买的蓝雪花和桔梗送到后,沈来寻便教他如何照顾花草。

  她教得认真,仿佛是什么天大的重任,宋知遇也就学得认真。

  两人窝在十几平米的阳台,度过了沈来寻归家以来,最温馨快乐的时光。

  三月初,沈来寻开学的前一天,她洗出所有的照片,装进信封。

  在宋知遇归家后,装作不经意提起:「哦对了,爸爸,收到一封寄给你的信。」

  「信?」宋知遇问,「谁寄的。」

  「不知道。」她表情迷茫,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递给他。

  而后提起水壶,心不在焉地给花草浇水,余光落在宋知遇身上。

  他拆开了信封。

  他拿出了照片。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沈来寻的心却飘了上来。

  她穿着白色长袖裙,站在柔光之中,模样无害又单纯,等宋知遇看完所有的
照片,她才转过头小声问:「爸爸,信里是什么啊?」

  「没什么。」宋知遇收起照片,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走到她身边,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水壶:「晚上吃什么?」

  沈来寻笑着问:「我烧了小排骨,要叫夏瑾阿姨一起来吃饭吗?」

  宋知遇平静地说:「不用。」

  沈来寻笑得更开心了。

  —

  2020年的春分,夏瑾和宋知遇分手得十分突然,许恒以为他们又吵架了,可
从宋知遇口中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夏瑾出轨了。

  这可真是令人震惊。

  许恒当时还不信:「你是不是搞错了。」

  直到宋知遇甩出了那些照片。

  「谁寄给你的?」

  「匿名,直接寄到家里的。」宋知遇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谁寄的,为什么会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照片里的内容是事实。

  「夏瑾也承认了?」

  宋知遇说:「算是吧。」

  骨子里的教养和绅士,不允许他将事情做得太难看。所以在收到照片后,他
并不打算当面质问夏瑾。更何况,在他那时的认知中,夏瑾和来寻的关系很好。

  没想到夏瑾主动找到了他。

  「宋知遇,我们分手吧。」她说,「反正你也不爱我,而我现在有了更喜欢
的人,我想分开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宋知遇欣然应允。

  夏瑾说:「你毫不犹豫的样子,真令人伤心。」

  宋知遇只说:「祝你幸福。」

  她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客气回礼也祝他幸福,临走时她突然说了句:「我不
喜欢沈来寻,那些都是装样子骗你的。当然,她可能也不喜欢我。」

  宋知遇终于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略显错愕。

  夏瑾苦笑:「果然,提起她,你才会像个有感情的人。」

  宋知遇愣愣地看着她离去。

  许恒对于他们这件事的评价是:「这事儿整的。」

  他当时问宋知遇,是什么心情。

  毕竟他觉得比起前几任女朋友,宋知遇对夏瑾还是挺上心的,陡然被人带了
绿帽子,心里估计不好受。

  却没想到宋知遇的反应与之前并无多少不同:「她说得挺对,我不爱她,她
有了喜欢的人,分开对彼此都好。」

  许恒原以为沈来寻的回归,让宋知遇正常许多柔化许多,对待感情可能会不
一样,却没想到依旧是什么也没变。

  或许就像夏瑾说的,宋知遇只在沈来寻的事情上才会不同。

  而现如今得知了令人震惊的真相。

  许恒大脑都有些短路:「年初你收到的那些照片,是沈来寻拍的?」

  照片的内容他大概能记得。

  「都是私密场所的照片,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拍得到,除非有人帮她。」
他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也就是说,是她和那个男人串通好了做这些事情,就
是为了让你和夏瑾分——」

  许恒话语一顿,脑中自然而然地得出答案:「所以……其实是她先开始的,
是吗?」

  是吗?

  宋知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事实上,好像确实是沈来寻先动了心思,再机关算尽引他入局。

  可他从来不觉得,是她的错。

  但宋知遇这反应在许恒眼里,又是默认。

  听了这半天,许恒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麻了,问话都流畅许多:「你是怎么
察觉到她的心思的?」

           ***  ***  ***

  顾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沈来寻:不熟,勿Cue。

  夏瑾:宋知遇,你的心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3

  宋知遇: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许恒:不懂就问,这是谍战片吗?

  11.2开始

  戳穿这层纸窗户,确实是一个偶然。

  谁也没想到,谁都措手不及。

  夏瑾和宋知遇分手后,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她按时上学,他照旧忙碌。

  下晚自习后,她接到他电话的频率变高,虽然聊不了几句话,问得也都是些
没营养的话题,但是沈来寻很开心。

  她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顾澈说,她最好能一直这么胆小下去。

  她也以为自己能够这么胆小下去。

  直到六月中旬,学校组织了一场校外登山的实践活动。

  届时市电视台那边会有记者来采访拍照,提前两天就下发通知,要求所有的
学生都必须穿成套的校服。

  一中平时在着装方面管得松散,只要求周一的升旗仪式穿校服,也并不要求
成套穿。

  大多数学生嫌校服太丑,除了周一套件校服外套以外,都不怎么穿校服。

  沈来寻高高瘦瘦,校服裤子长度倒是够了,腰身却能装得下两个她。

  因此她也只把校服外套带去了学校,裤子留在家里。

  此时陡然要求穿校服,不少学生都只好给家长打电话,托人送来。

  沈来寻倒是心里窃喜,这样一来,能和宋知遇多打一通电话,或许还能见一
面。

  她吃过晚饭后,迫不及待地拨通宋知遇的电话,忙音没响几声就被接起。

  「来寻?」宋知遇有些惊讶,「出什么事儿了吗?」

  怕他担心,沈来寻连忙说明了情况,他道:「刚好,我在家。」

  和夏瑾分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越发亲近,一些稀松平常的话语说起来
更亲切自然。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啊?」沈来寻问。

  「嗯。」他没有多说什么。

  「吃晚饭了吗?」

  「吃了。」依旧言简意赅。

  沈来寻心思细,顿了顿,刚想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宋知遇就先开了口。

  「你呢,吃饭了吗?」

  一句主动的问话让沈来寻的疑虑顷刻间消散,笑着说:「我也刚吃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初的晚风宜人,太阳将落未落,晚霞绚烂得不行,她的心情也好得不行,
简直要飞上云端,一头栽进那五彩斑斓的棉花糖里。

  她听到他走动的声音:「我在你房间,校服放哪儿了?」

  沈来寻还乐呵着,没多想就脱口而出:「衣帽间里,被我叠起来了,就放在——


  话未说完,她陡然停住。

  如坠冰窖,浑身遍体发寒。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打开她的衣柜!

  冷汗涔涔而下,电话那头的宋知遇见她没了声音,疑惑:「来寻?」

  沈来寻脑子里乱成一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我突然忘记放在哪儿了。」

  宋知遇短促地笑了声,温和道:「没关系,慢慢想。」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编造谎言:「太久没穿,实在是想不起来,我还是……
还是回来自己找吧。」

  他也没有强求,只说明天要是回来的话,就给他打电话,他安排人去接她。

  沈来寻心有余悸地挂了电话,背后都发了一层汗,单薄的卫衣黏在身上,难
受极了。

  晚自习的铃声也在此时打响。

  坐在教室里,沈来寻盯着眼前的练习册,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赵子萱探着脑袋悄声问:「这题这么难吗?你都看五分钟了还没动笔。」

  而赵子萱的话,沈来寻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知足常乐。外婆这么跟她说过。

  不要得意忘形。外婆也跟她说过。

  她刚刚,就是得意得忘了形,忘了顾澈告诫过的话,她应该安分地做一个胆
小鬼。

  沈来寻突然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去找陈老师。」

  她还是心有不安,她得回去。

  赵子萱看着沈来寻离去的背影:「……真有这么难吗?」

  都难到需要去问陈妍了。

  她懵逼地看着自己的练习册,阿寻都做不出来的题,她竟然做出来了?

  ——完蛋,肯定是她做错了。

  沈来寻满脑子都是担忧和害怕,表现在脸上,白净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以不舒服为由给陈妍请假时,她丝毫没有起疑,二话没说就批了假条。

  「需要给你家里打电话来接你吗?」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几乎是飞奔到校门口,用手机打了车,下车后又是飞奔进家门。

  开门的手都在颤抖。

  客厅里的灯亮着,却没有见到人。

  她因急促地跑动而喘着气,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愣了半秒,迟疑地拖着沉
重的脚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半掩,微弱的光倾斜而出,房内没有一丝动静。

  沈来寻的心跳变得越来越急促,每一次跳动,都是升得高高地,再重重落下。

  面前不是房门,而是法庭的大门。

  她即将接受审判。

  沈来寻闭眼,一把推开。

  睁开眼时,心也随之沉底。

  宋知遇坐在她的床边沿,眉头紧锁,神色难看得不行。

  他手里拿着的,是本该放置在衣帽间深处的,她和顾澈联系的那部手机。

  身侧放置着的,是拍下了那些亲密照片的相机。

  而那条她需要的校服长裤,扔在一边,无人问津。

  —

  「他怎么会去翻你的衣柜?」按照沈来寻所说,那时宋知遇已经答应让她自
己回来找校服。

  「他没有。」沈来寻说。

  准确来讲,是在接到那通电话前,他没有翻。

  「那……」

  「顾澈给那部手机打电话了。」

  乔尚青愣了好半天,错愕:「……这么巧?」

  沈来寻苦笑:「是啊,这么巧。」

  她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命运。

  偏偏就在那一天,那一刻,那样的场合下,让宋知遇接到了那通电话。

  —

  宋知遇并不是下班下得早,而是胃有些不舒服。

  前几天出差忙得脚不沾地,觉都没时间睡,更别提吃饭。

  他工作忙碌,应酬也多,饮食不规律还老是喝酒,早就积累出了胃病,平时
吃的药都在家里。

  本以为忍忍就能过去,没想到疼得比以前厉害些,于是提前回了家。

  刚吃了药,就接到沈来寻的电话。

  小姑娘心情似乎很好,声音带着笑,连带着他胃部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几乎没怎么进过沈来寻的房间,那是少女的私密空间,他不方便。

  所以在沈来寻说她自己回来找校服以后,他没打算再多待。

  关了衣帽间的灯正要离开,黑暗的空间里陡然发出的光亮,微弱但明显。

  宋知遇疑惑顺着光看去,在衣柜的最深处,找到了闪烁的手机。

  这不是来寻平时用的手机。

  而来电显示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顾澈。

  ……顾澈?

  宋知遇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锁紧了眉头。

  来寻怎么会和他有联系?

  他怀着满腹的疑虑,接通了电话,却并没有主动开口。

  那头率先说话了。

  是顾澈的声音,宋知遇记得。

  「小来寻,可算是接我电话了。」顾澈声音散漫,话篓子一般往外倒,「你
还真是我见过最无情的小姑娘,事儿办成了就真不搭理我。」

  小来寻。

  事儿。

  办成了。

  一个个关键词蹦进宋知遇的耳朵里。

  顾澈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沈来寻?」

  「顾澈。」宋知遇沉声,叫了他的名字。

  接着半晌的寂静。

  顾澈:「你是,宋知遇?」

  「是。」

  「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难道你俩已经……」

  话说一半,又收了回去,欲盖弥彰一般。

  宋知遇眉头皱得更深了:「把话说完。」

  顾澈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还是不说了吧,毕竟不能卖战友,到时候她
生气和我绝交了,你可负不了责。」

  他说得隐晦含糊,宋知遇当然是听不明白的。

  顾澈果然不再多言:「你就当我没打这通电话吧。」

  没等宋知遇说什么,他挂断了电话。

  宋知遇握着手机,疑窦丛生。

  这是来寻的私事,他不应该插手干预。

  但是他也是她的父亲。

  顾澈这人,不老实,不安全。

  在没有搞清楚两人的关系之前,宋知遇不可能放心让他们来往。

  况且顾澈那说了一半的话,更是让他无法置之不理——你俩。

  是说他和沈来寻。

  宋知遇划开手机,解锁,需要密码。

  四位数。

  他输入来寻的生日。

  密码错误。

  搜寻出记忆里王诚查到的沈凉的生日。

  密码错误。

  沈凉的忌日。

  密码错误。

  沈来寻外婆的忌日。

  密码错误。

  最后,鬼使神差地,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正确。

  宋知遇呼吸都错乱了两秒,胃部隐隐作痛。

  他还没得及从这个密码所带来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接下来所看到的,颠覆了
一切。

  手机壁纸,是他的照片。

  只是一个侧脸,光线昏暗,他完全记不起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点开微信,只有一个联系人,是顾澈。

  他们的对话简单明了,顾澈发过来的消息,从文字中还能感受到熟悉的语气,
可沈来寻这边发过去的消息,语气陌生极了。

  宋知遇几乎要怀疑,这个手机的主人,究竟是不是沈来寻。

  他一条条往上翻阅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越看越震惊,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聊天记录起始于二月初。

  【顾澈:你好啊,小战友。】

  【沈来寻:最后说一次,我们不是战友。】

  【顾澈:好的,战友。】

  【沈来寻:早日挂号,早日康复。】

  【顾澈:……】

  终止于春分。

  【顾澈:成了。】

  【沈来寻: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之后便是顾澈单方面的,偶尔发几条消息过来,有的关于夏瑾,有的关于宋
知遇。

  【顾澈:你和宋知遇怎样啊?有进展吗?】

  【顾澈:说真的,你别装了,他肯定更喜欢你不装的样子。】

  ……

  沈来寻一条都没回。

  聊天记录并不长,但足以让宋知遇知道了这两个小孩儿究竟在干什么。

  天打雷劈一般。

  比当年知道沈来寻的存在,还要让他无措,甚至是恐慌。

  他退出了微信,点开相册,胃疼得更加厉害了。

  没多少照片,全都是他。

  有她偷偷拍的,有他参加活动时的正式照片。

  甚至连报纸上的照片,都被她拍了下来记载其中。

  无底洞般。

  他在她的衣柜深处,找到了相机,还找到了一条包装精美的男士领带。

  找出了这么多不应该找出来的东西,在最后,才找到了唯一应该找出来的校
服长裤。

  他一只手按着肚子,无力地坐在沈来寻的床沿,残存着的一丝电量在发挥完
所有的作用后,关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轨道。

  过往相处的片段,丢失在角落里的片段,不断地往他脑子里灌。

  ——他看到了那些照片,来寻笑着问要不要叫夏瑾来吃饭,得到否定回答后,
她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开心。

  再往前。

  ——家里的蓝雪花和桔梗全换了新的,从未提过什么要求的来寻,固执地要
教他照料花草。

  再往前。

  ——去年冬天他喝得醉如烂泥,认错了人吻了她摸了她,而在最开始时,她
并没有拒绝。

  再往前。

  ——他和夏瑾去过她过生日,夏瑾说起他们要结婚的事情,来寻流露出震惊
和伤痛的眼神,也从没有戴过他送给她的红色围巾。

  再往前。

  ——前年他生日,她病成那样仍不忘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望向他的那双秋
水盈盈的眼,满是爱恋。

  再往前……

  再往前……

  宋知遇痛苦地弯下了腰,额头沁出了一层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仅是胃,
连脑袋都开始疼起来。

  能往前追溯的片段太多了,竟然找不到源头。

  而她,骗了他这么多年,狐狸尾巴藏在兔子洁白无瑕的毛皮下,藏得那样深,
那样好。

  他是不是应该让她继续藏下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今天她能和顾澈联手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又将会做出什么?

  他是不是应该制止她,掐灭这不应该有的,对他的……荒谬的情感。

  可酿成如今的局面,真的是她的错吗?

  他没能想明白,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宋知遇猛然惊醒。

  他现在应该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离开她的房间,再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合
适的地点,合适的方式,委婉地和沈来寻聊一聊。

  她年纪尚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不懂,想岔了事情,他作为……父亲,应当及
时引导纠正。

  可像是有无形的钉子将他钉在了原地,他想问清楚,究竟是否是他想的那样。

  女孩急促又慌乱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家中被放大百倍,闯进他耳朵里,连带着
扰乱了他的呼吸。

  虚掩的房门被她推开。

  她逆着光站在门口,影子拉得老长。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手机上,脸色转瞬间如同死灰。

  —

  再度回忆起这些,宋知遇恍如隔世,却又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甚
至是每一个语气,都记得无比清楚。

  许恒逐渐冷静了下来。

  最初的震惊和愤怒消散后,只余下惆怅和无奈。

  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无力悲伤,更遑论当事人。

  「怎么会这样呢。」似乎只剩下这么一句话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宋知遇也想问。

  —

  沈来寻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靠在门框上,垂着头,把脸埋得很低,瘦削的肩膀藏在宽大的校服外套下,
更显单薄。

  玫瑰枯萎,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是宋知遇先开的口,嗓音低哑疲倦:「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说:「拿校服。」

  宋知遇抬眼看向她,她依旧垂着眸,目光没有交汇。

  「我找出来了。」他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谢谢吗?

  可谢什么呢?

  谢他找出来了她的校服。

  还是谢他找出来了她埋藏的一颗真心。

  若是后者,似乎不该说谢谢。

  于是窒息的沉默。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他手里关机的手机仿佛定时炸弹,确定爆炸,随时准备着向她扔过来。

  她咬着唇,脊背绷得越发紧了。

  终于,他打破寂静。

  「沈来寻。」

  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宋知遇的声音在夜色中又低又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砸在她的心头,几乎
要喘不过气来。

  「说话。」

  跑动流出的汗腻在脖子上,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她却手脚发凉。

  那双令她痴迷的眼,现在却好似千斤重的镣铐,牢牢地禁锢着她。

  沈来寻不想被他那样的目光注视,始终垂着眸,心里像是被一寸又一寸地往
里面刺着针。

  她吞咽口水,喉咙干涩。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声音喑哑颓然。

  「说我渴望着与你的接触。」

  「说我讨厌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夏瑾。」

  「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亲我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推开。」

  「……还是说,我就是一个爱上自己爸爸的变态?」

  一句重似一句,像是要把刚刚插进自己心口的针,一根根拔出来,再插进他
的心里。

  宋知遇随着她的话语,面色逐渐苍白,像一塑雕像钉在原地。

  她终于抬眸看他。

  「这些话,你想听哪一句呢?怕是一句也不想听吧。」

  对视的瞬间,心头狠狠震动。

  沈来寻眼中浸满了荒凉与绝望,却又那么毅然决然。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的相机上,陡然变得灼热,似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烧光
所有理智和道德绳索。

  「可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事情!」

  「她背叛了你!她根本,不爱配你!」眼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她
随意抹去,心底已经是一片空洞,「你厌恶我也好,觉得我恶心也罢,我都接受。」

  宋知遇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这样的眼光,比他亲口说讨厌还要令她疼痛。

  沈来寻再也支撑不住,再被他多看一眼就会崩溃,扭头就往外走。

  「去哪儿?」他立马问。

  沈来寻背对着他,不说话,也不肯回头。

  天彻底黑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不安全。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宋知遇只知道,现在她不应该离开这个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要去拦她。

  可站起的一瞬间,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从胃部直达脑门顶,宋知遇眼前一黑,
身体直直地栽了下去。

  耳边是沈来寻急促的惊呼。

  「宋知遇!」

           ***  ***  ***

  沈来寻:是的,爱情疯子1号,是我。

  老言:她真的,我哭死Tot

  11.3开始

  乔尚青想起来了:「所以那次的实践活动你没有参加。」

  活动当天,全年级在操场集会清点人数,他伸长了脖子往沈来寻班里看,也
没瞧见她的人影。

  问了赵子萱才知道她请假了。

  于是他买的满满一包零食,全给方绪和赵子萱瓜分了。

  沈来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末考试那天才回来,考完就又回了家。

  原来还是因为宋知遇。

  她所有的请假,都是因为宋知遇。

  他神色怔怔,一切都串起来连成了线。

  「……难怪。」

  —

  许恒也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儿。

  「那天大半夜的,来寻给我打电话,我吓了一跳。」他回忆起那个略显燥热
的晚上。

  听到她说宋知遇昏倒了,连许恒都凌乱了片刻,小姑娘的声音颤抖却仍有条
理。

  「许叔叔,我给王诚叔叔打了电话,可是他不在A市,我只能找你了。我刚刚
打了120。如果在你来之前救护车先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去医院。」

  确实是救护车先到了。

  许恒匆匆赶去医院时,宋知遇已经被推进CT室做检查了。

  而沈来寻穿着校服外套靠在墙上,发丝凌乱,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张纸,轻
轻一捏就能碎掉。

  眼睛也是通红的。

  那时许恒以为她是被宋知遇的晕倒吓哭,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原因。

  仔细回想一下,那晚宋知遇和沈来寻的神情,都不太对劲。

  检查结果出来,是胃穿孔,还有些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沈来寻垂着头:「我去办手续。」说完就走,看都没看宋知遇一眼。

  而宋知遇也更是奇怪,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拦着来寻,然后说:「让许恒
去。」

  许恒都准备去拦来寻了,可宋知遇看着沈来寻离开的背影,一句话都没说。

  原本都快要忘记的事情,现在重新回忆起来,更多的细节浮现脑海。

  许恒喃喃说了两个字。

  「难怪。」

  —

  宋知遇醒来的时候是在救护车上,迷迷糊糊地似乎听到了沈来寻的声音。

  见他睁开眼,她不自觉地俯下身去牵她的手,焦急地问:「难受吗?有没有
哪里不舒服?」

  却又在下一瞬间反应过来,想要松手。

  被宋知遇一把反握。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还不太清醒,胃部的疼痛比刚刚更加剧烈,额头上
一层的汗。

  沈来寻没再把手抽出来,任由他握着。

  到了医院,宋知遇去做CT,许恒就是这个赶来的。

  沈来寻才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的,不明真相的许恒还安慰她:「别担心,你爸
爸没事的。」

  做完检查,宋知遇也彻底清醒。

  「胃穿孔,需要尽快做腹腔镜的修复手术,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医
生见沈来寻还是个孩子,这些话是对许恒说的。

  沈来寻却抢在许恒前头应道:「我去办手续。」

  她逃离一般地匆匆离去,而身后的人也自始至终没有说任何话。

  做完手术,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宋知遇的麻醉还没有醒,睡得沉。

  许恒看沈来寻满脸都是疲惫,说:「来寻,我先送你回学校,你爸爸已经做
完手术了,不用担心,我来照顾。」

  沈来寻坐在病床旁,看着宋知遇的心电图仪,又缓缓移到他插着留置针的手
背上,摇了摇头:「我已经向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许恒愣了半晌,才说:「那你也需要休息。」

  他见沈来寻一副不为所动地样子,只好柔声劝告:「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怎
么照顾他?听话,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今晚我守着,你明早再来换我,可以吗?」

  沈来寻思忖片刻,应下了。

  「那辛苦叔叔了,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说话老成,跟个小大人一样。

  许恒送她回家。

  再到医院时,宋知遇已经醒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许恒身上,下意识地往后看。

  「别看了。」许恒在病床旁沈来寻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刚把你家姑娘送回
去。」

  宋知遇敛眸。

  才做完手术,他面色苍白,嘴巴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按铃让护士过来观察了一下情况,得知一切正常才放下心来。

  许恒平时这个点儿正是玩乐的时候,丝毫没有睡意,宋知遇躺了半天,也睡
不着。

  两个大男人这么干瞪眼也不是办法,于是许恒就东扯西扯地和他闲聊。

  「来寻真的是懂事儿,还没我姐家的那个臭小子大呢,让人省心多了。」许
恒那时一心想着让父女俩儿关系更亲近些,铆足了劲儿在他面前夸来寻,「你不
知道,你做手术的时候,她在外面等着,急得眼睛都红了。刚刚也是,说什么都
不肯回去,非要留下来照顾你,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

  宋知遇安静地听着,目光浅淡,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恒只当他是做了手术没力气说话,也不在意,掏出手机打游戏。

  「我妈一直催我结婚,说想抱孙子,我之前还不明白小孩儿有什么好的。」
他笑了声,「现在搞得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宋知遇依旧沉默,闭上了眼,眉头皱着。

  半晌,才说了句:「你回去吧。」

  「没事。」许恒眼睛盯着屏幕,头也没抬,「我都答应你家姑娘今晚要守着
你了。」

  他严肃地说:「要是明早她一来,发现我溜了,肯定得怪我。」

  —

  沈来寻并没有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的她一时在邂逅,宋知遇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起,举着酒杯,手腕轻
轻晃动。

  一时又在雪地里,他撑着伞,略显紧张地说:「初次见面,我叫宋知遇。」

  最后是在她的房间,他皱着眉沉声道:「沈来寻,说话。」

  醒来时背后一层汗,天还未亮,她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沈来寻在黑夜中里呆坐了很久,决定要离开。

  她是得离开的。

  从她对宋知遇抱有异常的感情开始,就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心思被拆穿,就像被人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样,她没有办法再和宋知遇相
处下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而他也是一样吧。

  哪个父亲愿意和对自己心怀不轨的女儿朝夕相处呢?

  于是在凌晨四点,另一边的宋知遇恍惚在许恒的话语中时,沈来寻拨通了林
楠的电话。

  ……

  第二天沈来寻带好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早早就来到了医院。

  宋知遇住的是VIP病房,两张床,卫生间干湿分离,环境很好。

  她推开房门时,许恒和宋知遇都还睡着。

  沈来寻轻手轻脚地安置行李,生怕吵醒了两人。

  可一回头,就发现宋知遇还是被吵醒了,正静静地望着她。

  相顾无言。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来寻率先敛眸,收回了视线,飞快地说:「我去买早餐。」

  宋知遇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就消失在了门外。

  等她提着早餐回来,许恒也醒了过来,闻到食物的香气疲惫都消散,笑道:
「还是小来寻贴心。」

  宋知遇做了胃部手术,并不能吃东西,躺着闭目养神。

  沈来寻也吃得心不在焉,咬了两口包子就停下。

  只有一无所知且饿了一晚上肚子的许恒大快朵颐,吃得开心。

  没多久医生来查房,沈来寻在一旁听得认真仔细,只差拿笔记笔记了。

  医生看着好笑:「别紧张,你爸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注意饮食,少喝酒就行。」

  临走时还冲宋知遇说了句:「你这小棉袄可真够暖的。」

  一句玩笑话却让两个人的笑意都淡了下去。

  吃完早饭,许恒没待多久就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来寻努力地给
自己找事儿做,收拾物品,整理衣物……忙活了一圈后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似乎又回到了昨晚的气氛。

  而宋知遇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像只无头的苍蝇,在病房里瞎忙活。

  在她第三次想要起身时,宋知遇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来寻。」

  沈来寻身体立马僵住,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

  做过手术,长时间未进水,宋知遇的声音比昨晚更加干涩,却平和许多:
「你该回学校了。」

  沈来寻摇头:「我已经请过假了,就留在这里照顾你。」

  她当然能照顾好他,宋知遇毫不怀疑这一点。

  从昨晚他晕倒,到现在他躺在这里,一切事实都说明,她很会照顾人,将他
照顾得很好。

  可她是女儿,他是父亲,她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宋知遇看着来寻眼底明显的青黑,知道她昨夜肯定是没有睡好觉的,而原因,
他也一清二楚。

  因为他也没有睡好。

  昨晚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身心俱疲之下,他压根没想清楚该怎么办。

  对于来寻,他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即便是那晚喝多了酒,将她当成了夏瑾,他也从未细想心里的那点异样。

  可如今却得知来寻对他的感情早就变了质。

  任他这三十来年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这种事情也是头一遭。

  他思来想去,觉得归根到底还是他的错。

  来寻从小缺失亲情,对感情的把握发生偏离,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而他对她
疏于关心,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察觉。但凡他能多留心一些,就会早一点发现异样,
早一点纠正这个错误。

  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无法收场。

  事已至此,只能摊开来说清楚,拖不得也含糊不得。

  他不再看她,视线落在输液管的滴壶上。

  「来寻,你还小,有很多事情还不懂,尤其是感情。你对我……」他下意识
地想吞咽口水,可喉咙干得厉害,「只是一种依赖,而你误把他当做了爱情。你
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男孩子,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沈来寻垂着头,手揣在卫衣的口袋里,沉默无言。

  滴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过于快速了一些,他伸手将流速调节器往上推,
试图自欺欺人地缓解同样过于快速的心跳。

  「当然,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沈来寻轻笑了一声。

  宋知遇看向她。

  她的脸仍旧埋在阴影里:「所以你想说,我对你的感情,是错的,是吗?」

  当然。

  这当然是错的。

  女儿怎么能爱上自己的父亲呢?

  他应该这么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悲凉的语气,宋知遇迟迟无法开口。

  「你说我对你只是依赖,你说我不懂感情。那爸爸,我想问……」她抬眸时,
眼眶通红,强撑着泪水的模样,看得他心口发疼,比腹部的伤口更疼。

  「我想亲吻你、触摸你、占有你……这些,也是依赖你的表现吗?」

  她未曾眨眼,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滑落,滴在手背上,像是砸在
他心里。

  宋知遇哑口无言。

  亲吻、触摸、占有。

  这些露骨的话语掐断了所有的退路。

  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宋知遇言下之意,他是在给她台阶下,给两人父
女的关系一个台阶。

  可她不愿意下这个台阶。

  之前他一无所知,她只能瞒着他,可现在既然他已经知晓她的感情,那她无
法接受他否定她的爱。

  「我已经十八岁了,我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我喜欢你,很早以
前就喜欢你了。不是女儿对父亲,是女人对男人。」她坦荡地表白,坦荡地捧出
一颗真心放在他面前,「可我也知道你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从没有奢求过这份感
情能有什么结果,我也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被你发现这些,是意
外,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愿意给你增加困扰。」

  宋知遇屡次张口欲言,她都没给宋知遇说话的机会,凭借着当下的勇气,一
股脑地说着:「我昨晚给林小姨打了电话,等你病好了,我就离开回法国去。所
以,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感情,就算厌恶,也不要……否决。」

  她不想哭的,她想证明自己已经成熟冷静,不是一时冲动,不是懵懂无知。

  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再说不下去。

  宋知遇的眼里写满悲伤和无措,望着她的泪眼,鼻尖也涌现出酸意。

  「来寻,我没有厌恶你,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解决。

  他不希望她再送回法国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继续留在他身边,对来寻来说,
无疑是一种折磨和煎熬,对他也是。

  好像只有「时间」和「距离」,才能让这份本不该有的感情淡化。离开,此
时变成了最好解决方式。

  可无论怎么说,该离开的那个人也应该是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这样,位置颠倒,时间出错。

  哪里都是不对的。

  她先他一步做好了决定,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对不起。」宋知遇只能说这三个字。简直是苍白无力。

  沈来寻擦干眼泪,再抬起头时,面上是一个笑。眼睛依旧红着,笑容却纯净
美好,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爸爸,你就当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酸涩终于漫上眼角,宋知遇偏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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