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st89 发表于 2025-2-20 14:11   只看TA 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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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之恋] 【无人来寻】(18.1-19.3)【作者:过午不言】

作者:过午不言
字数:35,308 字


  18.1博弈

  早上五点天蒙蒙亮,车子迎着东方行使,淡青的天空从底端晕出粉橙的色彩。

  副驾驶的人一直没说话,就在宋知遇以为沈来寻是太累了睡过去时,她突然
问:「想爬山吗?」

  宋知遇:「?」

  沈来寻说:「我记得,这条路直走下去能到惠山山脚下,速度快一些说不定
还能赶上日出。」

  她兴致来得突然且强烈,宋知遇迟疑:「你值了一夜的班,不回家休息吗?
想爬山我可以明早再陪你过来。」

  「明天?也行。」沈来寻手里把玩着手机,微微笑着,「正好明天乔尚青约
了我,我们还没商量好干嘛,我让他陪我去吧。」

  宋知遇瞬间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盘,本该在下个路口就右拐回家,却鬼使神
差踩着油门就让车子加速直走了下去。

  沈来寻眉梢微挑:「不回家吗?」

  宋知遇板着一张脸,说:「去爬山。」

  ……

  A市有两座山,一座惠山位于东边,一座亭山位于北边。亭山已经开发成了景
区,山路平坦沿途都修了阶梯栈道。而惠山稍矮,来的人不多,路修得粗糙,更
难走一些。但人工改造的痕迹更少,自然风光更为秀丽。

  这山离他们家近,宋知遇倒是常来,只是没在这里看过日出。沈来寻也和赵
子萱他们来过两次,这是头一次和宋知遇一起来。

  七年过去,山脚下的石碑还杵在那儿。

  沈来寻说:「这儿竟然还是老样子。」

  两人都是一身休闲装,不影响运动,这山也不算高,脚程快的话,三十多分
钟就能登顶。

  虽是八月底,但清晨的气温还是有些低,沈来寻穿着件短袖长裤,看着格外
单薄。

  宋知遇脱了外套搭在她肩上,说:「没什么人来,自然也就不会怎么变。」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温热的气息,熟悉的味道将她包裹,沈来寻动作缓慢地将
衣服穿好后,开始爬山。

  天逐渐亮起来,那抹橙色也渐渐明显。

  「想看日出的话,得快点了。」宋知遇说。

  两人身高腿长的,步伐也越迈越快,和地平线赛跑。

  沈来寻一夜未眠,平时又没有什么时间运动,额头沁出了汗。而宋知遇向来
自律,健身从未停,爬了大半程依旧是一身清爽,气息都没怎么乱。

  沈来寻忍不住说:「你怎么一点汗不流的?」

  宋知遇从兜里掏了纸递过去,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还是和
以前一样爱出汗。」

  这话一说,沈来寻表情就有些怪异。

  宋知遇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又上了两步阶梯,才回味过来,瞬间表情也变
得尴尬。

  以前沈来寻确实爱出汗——尤其是在做一些床上运动时。

  她那时留着一头长发,做完第一次就大汗淋漓,鬓角的碎发粘在脸颊上。他
总是会轻柔地为她整理干净,吻着她的嘴角,调笑道:「涟涟当真是水做的。」

  换来她羞愤的捂嘴。

  恍如隔世。

  有过那样一段亲密无间的关系,如今稍稍不留神就容易说错话,扯到往事上
去。

  一句话,一个字,都可能会引起不可触及的回忆。

  宋知遇颇不自然地轻咳两声,问道:「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不用。」沈来寻配合他转移话题,擦干净额头上的汗,说,「争取在日出
之前到山顶。」

  说是这么说,可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而这山看着不高,路却陡峭,越是快到
山顶,越不好走,到最后阶梯石道已经看不见,只有人走出来的土路。

  她的脸颊已经开始泛红,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却仍旧抿着嘴一声不吭,执着
又倔强。

  又是一个陡坡,宋知遇大步垮了上去,回过身看她几乎要手脚并用,想了想
还是递出了手。

  沈来寻抬头,没有过多犹豫,握住了他的手。

  宋知遇稳稳将她拉上来,待她站好后松开。

  没走两步,又遇到一个陡坡,于是重复之前的操作。

  这么来了三四个来回,当宋知遇再次准备放开她时,沈来寻说:「你就一直
牵着我吧。」

  山林寂静,唯有鸟鸣和风声。

  还有她的呼吸,时轻时重,乱人心弦。

  宋知遇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没有再松开。

  前方树木渐稀,天光越来越亮。

  本来是沈来寻提出的要看日出,现在宋知遇竟然也有了些期待。

  最后一个陡坡,他拉着沈来寻一跃而上到达顶峰,地上满是碎石树枝,两人
双双被绊倒在地。

  于此同时,东方积云翻滚,火红的圆日从云海之中冒了头,天光乍亮,山峦
叠翠中群鸟飞起,万物生辉。

  宋知遇侧眸,沈来寻的脸上沾着碎发,鼻尖上覆盖着薄汗,浸沐在朝阳中微
微而笑,晨光将她的眉眼勾勒,目光释然又平静。

  十一岁那年,宋知遇被外祖父母带离宋家,回法国前先去日本探望了旧友,
那晚他们住在富士山脚下,清晨迎着日光醒来,金色光辉洒在富士山顶。

  宋知遇一直认为,那是他见过最美的日出。

  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富士山的日出,不及眼前万一。

  此间唯有山林日色,群鸟鱼兽,再无第三人,那纷扰世俗似乎都隔绝在外。

  宋知遇良久地看着沈来寻,没有挪开视线。

  他已经七年没有好好地、认真地看过她。

  那双亲吻过许多次的眼睛里,不再充斥炙热的爱意,沈来寻也再不会如同当
年那样,奋不顾身地奔向他了。

  他难掩落寞地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山色,风吹过他的短发,带来丝丝凉意。

  「孟巧巧和我道歉了。」身边的人呼吸已经平复。

  宋知遇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并无不悦后才「嗯」了声。

  「电梯间里的事,她们也告诉我了。」

  宋知遇心尖一颤,那她也自然就知道了他对孟巧巧说:「只要她愿意和我在
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虽然这话是为了膈应孟巧巧而说,但也并非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然而沈来寻没让他尴尬,只说了句:「谢谢。」

  宋知遇听着她疏离客气的语气,心中不是滋味:「孟巧巧一直为难你,怎么
不告诉我?」

  沈来寻浅浅地笑了笑:「不算为难,她也只是嘴上过过瘾。再说了,这点小
事也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解决。」

  听她这么说,宋知遇心里愈加烦闷,想也没想就问:「你对乔尚青也不说吗?」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说错了话,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沈来寻闻言也微微地
挑了挑眉。

  宋知遇抿起嘴角,偏开了头。

  空气安静了片刻,他听得沈来寻淡淡道。

  「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宋知遇愣了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不说,他也不问?」

  沈来寻说:「他挺忙的。」

  宋知遇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对你真的好吗?」

  这话他一个月前就问过一次,当时沈来寻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也就信了。

  可如今他不由得怀疑,乔尚青真的对来寻好吗?

  然而这一次沈来寻依旧毫不犹豫地说:「挺好的啊。」

  —

  宋知遇和沈来寻并未在山顶久留,休息片刻便下了山。

  自从她回来,他们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独处和交流,宋知遇下山时不自觉
地就放慢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来寻的脚步也不似上山时快。

  两人到了山脚,决定随便找个早餐店吃个早饭再回去。

  哪成想,还碰到了熟人。

  「姐姐!」

  宋知遇和沈来寻刚点好了面坐下,就听到身后那桌传来少年惊喜的声音。

  叶桐动作迅速地端着自己的面碗过来,一秒都没有犹豫就挨着沈来寻坐下了。

  宋知遇的目光投射过来,叶桐才像是陡然发现了他,机灵劲儿瞬间收敛不少,
客客气气地说:「宋叔叔好。」

  宋知遇「嗯」了声,注意力放回沈来寻身上,却发现她神色探索地盯着叶桐,
神色飘忽,像是在思考。

  叶桐也注意到了她过于明显的走神,推了推她:「姐姐你发什么呆?」

  沈来寻陡然回神,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后,面色平静地转移话题:「你怕他
啊,他很凶?」

  叶桐连忙摇头:「宋叔叔一点都不凶。」

  「你怎么在这?」沈来寻问。

  「我家就住这附近啊。」叶桐说,「这话该是我问你们吧,你和叔叔怎么在
这?」

  「我们来爬山。」

  「哦,下次叫上我吧,我也经常来爬山。」

  「你不是快开学了?」

  「周末可以出来啊,反正都在A市。」

  服务员端了面过来,宋知遇一边吃一边默默听沈来寻和叶桐聊天,两人语气
熟稔,像是已经十分亲近。

  宋知遇看着沈来寻耐心温和的样子,心想,她好像很喜欢小孩子,之前对着
清清也是笑容满面。若是将来有了孩子,也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吧。

  思绪越飘越远了,桌子上沈来寻的手机陡然响起。搁在叶桐的手边,他一眼
就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尚青哥」三字,宋知遇坐在他对面,自然也看到了。

  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沈来寻看了两人一眼,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叶桐没多想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嘴角也瘪了下去,语气不善:「很高很帅很
有钱很厉害,还比你大?」

  宋知遇的视线落在叶桐的手上,听到他的话后,又缓缓移到沈来寻身上。

  沈来寻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叶桐的头:「吃你的面。」

  拿开他的手就走了出去。

  叶桐盯着沈来寻的背影,满眼不甘,筷子几乎要将碗里的面剁得稀烂。

  宋知遇:「桐桐。」

  叶桐被点名,立刻收回视线,端正坐好:「叔叔,怎么了?」

  宋知遇想起沈来寻说的话,眼前的小孩儿好像确实有些怕自己,可他并不觉
得他有多凶,但还是放柔了语气,问:「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沈来寻走到餐馆外,接通电话。

  「尚青哥。」

  乔尚青声音困顿,像是还没起床:「大清早的让我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儿
吗?」

  「我和他早上去爬山,刚刚吃早饭时碰到了叶桐。」

  沈来寻回着话,余光透过玻璃,注意着餐桌上的那两人,宋知遇背对着她,
沈来寻只能看到叶桐的表情。

  虽然看不清楚在说什么,至少能看见是在说话。

  乔尚青依旧迷迷糊糊地:「然后呢?」

  沈来寻:「没有然后,你继续睡吧。」

  乔尚青不说话了,沈来寻看到远处的叶桐表情十分丰富,在和宋知遇说着什
么。他俩能有什么好聊的呢,只能是在聊她了。

  听筒里传来水声,片刻后又停下。

  乔尚青说:「你说吧,我现在清醒了。」

  沈来寻:「……」

  她便将上次和叶桐谈起她喜欢的人的那段说给乔尚青听了。

  「刚刚,他们看到了你给我打电话。」

  乔尚青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才跟上她的脑回路:「所以,你是想借叶桐的
口,让宋知遇知道这件事?」

  沈来寻轻轻「嗯」了声,注意力依旧放在餐馆内。

  乔尚青:「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不是。」本来没想利用叶桐,沈来寻有些愧疚,但不多,「是他刚好赶上
了。」

  「你能确定宋知遇会怎么想吗?」乔尚青说,「他既可能误以为我是个吊着
你的渣男,也可能会明白过来你一直都在骗他。」

  沈来寻笑了笑:「哪个都可以,但我猜是前者。」

  乔尚青无语片刻,妥协:「渣男就渣男吧。」

  沈来寻又是一阵笑。

  挂电话时,乔尚青突然说:「哦对,方绪昨晚还问我你回国了没,他和子萱
今天下午回A市,你有空的话一起吃顿饭?」

  沈来寻思忖片刻,说:「好。」

  乔尚青说:「晚上八点来接你。」

  —

  「叔叔,你认识和姐姐打电话的这个人吗?」

  「认识。」

  「他高吗?」

  宋知遇回忆了一番,说:「挺高的。」

  「帅吗?」

  宋知遇想,能让对体育毫不感兴趣的周遥都记住脸的运动员,想来是帅的。

  「挺帅的。」

  叶桐的脸又耷拉了下去:「很有钱很厉害吗?」

  乔尚青家庭条件不错,现在又做了运动员,收入不菲。至于他厉害不厉害,
能在世界级的比赛上拿金牌……

  宋知遇说:「有钱,厉害。」

  叶桐的脸更加耷拉了,牢牢看着宋知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比来寻姐姐年纪大啊?」

  宋知遇:「是,他比来寻大一岁。」

  「就是他!」叶桐筷子一扔,欲哭无泪,「连叔叔你都觉得他又高又帅有钱
还厉害,那他肯定就确实是又高又帅有钱还厉害了。」

  宋知遇:「?」

  他实在是有点搞不懂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见叶桐半晌不说话,他也就自顾自
地吃起面来。

  片刻后,叶桐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抬头对宋知遇说:「姐姐说,她喜欢的
那个人,又高又帅,有钱厉害,还比她大。」

  宋知遇手中的面条被筷子夹断,落入碗中,溅出几滴汤汁。

  「她好像很喜欢那个人,费尽心思都要和他在一起。」叶桐不甘心地问,
「叔叔,你也觉得他很好吗?」

  宋知遇面色平静地抽了几张卫生纸,将桌子上的汤汁擦干净后,才说:「我
怎么觉得不重要,你姐姐觉得他好就行。」

  叶桐不解:「他不和姐姐在一起,还要姐姐追他,这算哪门子的好?」

  宋知遇这回才是实打实地愣住了:「什么?」

  叶桐说:「姐姐亲口跟我说的啊,这人现在还不是她男朋友,她还在追他。」

  说完才反应过来,震惊:「叔叔你不知道吗?」

  宋知遇:「什么时候说的?」

  叶桐:「上周六,我和姐姐出去玩的时候。」

  宋知遇愕然:「上周六,她是和你在一起?」

  叶桐没好意思说自己表白被拒的糗事,担忧道:「叔叔,这个人该不会吊着
来寻姐姐,只是想玩玩她吧。」

  宋知遇瞬间皱起了眉。

  沈来寻这时走了进来,叶桐忙小声对兀自出神的宋知遇说:「别说是我说的。」

  「在说什么悄悄话?」沈来寻问。

  叶桐小狗摇头:「啥也没说啊。」

  —

  接了一通电话回来,饭桌上的气氛就变了味。

  叶桐一句话也不说,只知道埋头苦吃。宋知遇也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

  沈来寻默默打量两人一会儿后,悠然吃面。

  回到家,沈来寻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看到宋知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沉
思。

  她打了个招呼就回房睡觉了,毕竟……晚上或许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沈来寻这一觉睡得沉,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九岁那年,沈凉自杀的那一天。

  她放学回家,外婆上街买菜,沈凉的房门紧锁,血水从门缝里流淌而出。九
岁的沈来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人流多了血,是会死的。

  她用力地拍打房门,让沈凉把门打开。

  可是沈凉没有。

  门里的女人只说了一句话:「涟涟,我后悔了。」

  沈凉在后悔什么呢?后悔当初去法国惹上一身祸事?还是后悔生下了她?

  沈来寻不知道,总之,肯定不是在后悔没有做好一个母亲。

  半梦半醒间,沈来寻听到家里大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想来是宋知遇去公司
了。

  于是梦里画面一转,变成了七年前,宋知遇在机场将她送走的那一天。

  ……

  那天A市下着大雪,气温很低。

  广播提示着乘客登机,他细细地将她的围巾系好,深邃的眼中浸满了悲伤。

  ……

  梦里,她突然也想问问宋知遇:「把我送走,你后悔吗?」

  可惜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沈来寻醒了。

  房内暗淡,窗外天色黑了下来,墙上的挂钟指向七。

  她睡了将近八个小时,却又像只睡了一瞬。

  沈来寻打开房门,宋知遇不在,家里一片寂静。

  她站在房门口,脑中沉闷的睡意还未完全消散,恍惚间像是回到十五六岁的
时候。她也经常是这么一个人,不开灯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着一个不知道何
时会回来,又是否会回来的人。

  沈来寻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也不想像沈凉一样,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后悔」。

  沈来寻在客厅里静静地站了片刻,回房梳洗打扮。

  从衣柜里挑挑拣拣拎出来一件大红色的低领短裙,又细细地化了全妆。

  看着镜子里精致无比的自己,不觉想笑。

  这辈子的机关算尽,全用在一个人身上了。

  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不幸。

  外头传来开门的动静,是宋知遇回来了。

  沈来寻没有理会,目光落在自己光秃秃的脖子上,想起什么,在床头柜里翻
出了多年前乔尚青送给她的蝴蝶项链。

  自打收下就没有再戴过,时隔多年依旧光泽鲜亮,熠熠生辉。

  沈来寻想起一些画面。

  ……

  他们的身体紧密结合,交织摇晃。

  他晦暗不清的目光,落在不让她取下的项链:「让它看着。」

  ……

  她轻轻摩挲着项链上的银色蝴蝶吊坠,带了丝笑意。又从首饰盒里翻出了十
四岁生日时,贝拉送给她的那条蝴蝶项链。

  十多年过去了,这条项链她留存至今,不仅仅是因为好友所赠,更是因为那
是她和宋知遇第一次见面时带着的。

  沈来寻将贝拉送的那条戴在了脖子上,将乔尚青送的那条放进了包里。

  手机震动起来,是乔尚青打来的。

  她一边接起一边推开房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打扮,不出所料地吸引了坐在
客厅沙发上的人的目光。

  她没有看他,自顾自走到玄关处换鞋,刻意放软了声音:「你到哪儿了?」

  电话那头的乔尚青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在你家院外。」

  沈来寻说:「好的,我马上就出来。」

  一直到挂了电话,她都能感受到定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宋知遇好像有话要说,沈来寻趁他张嘴之前,装作才注意到他的样子,回过
头轻描淡写道:「啊,对了,我今晚不在家吃晚饭。」

  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在宋知遇的脸上做过多停留,匆匆一瞥,出了门。

  乔尚青的车就在外面,沈来寻坐进副驾驶,身边的人神色复杂地盯着浓妆艳
抹的她看了半晌。

  她系好安全带:「走吧。」

  乔尚青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纤细笔直的锁骨上,犹豫着问:「这项链……
是我送的那条?」

  沈来寻:「不是,贝拉送的。」

  乔尚青是认识贝拉的,他又看了一眼,发现这一条项链和自己送出去的那条
确实不太一样,不是银色而是玫瑰金色,蝴蝶也并非一只而是两只。

  —

  沈来寻走后许久,宋知遇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僵坐在沙发上。

  脑子里全是刚刚她的样子。

  红裙,低领,浓妆艳抹。

  裙子太短。领口太低。妆容太妖冶。

  还有什么很刺眼?

  他仔细去回想,是锁骨处的光亮。

  宋知遇呆愣片刻,猛地起身走到来寻的房间,径直拉开她床头柜的第三个抽
屉。

  她房里的一物一品,他都无比熟悉。

  七年,两千多个日子,他在她的房间里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此时抽屉的角落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在那个位置的东西已经不见。

  他又来到她的梳妆台前,视线在一堆化妆品里扫过,而后顿住。

  一个小小的项链盒放置在桌子上。

  打开,里面是空的。

  她今天带了这条项链。

  这是七年前,乔尚青送给来寻的生日礼物。

  宋知遇自然也就知道了沈来寻今晚是要和谁共度晚餐,刚刚用那样软糯的声
音是在和谁通话,精心打扮又是为了给谁看。

  宋知遇烦躁地将领带扯下,扔在一旁。

  早上叶桐的话让他一整日都心绪不宁,坐在办公室里根本无心处理正事。

  乔尚青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和来寻究竟有没有在一起?

  可沈来寻没有理由骗叶桐,叶桐也没有理由骗他。

  ——「叔叔,这个人该不会吊着来寻姐姐,只是想玩玩她吧。」

  宋知遇想起叶桐的话,瞬间就坐不住了。

  他的确是希望来寻能放下过往的旧事,找到合适的人共度余生,可是前提是,
那个人真的值得,真的会对她好。

  宋知遇犹豫许久,还是放心不下,掏出手机拨打了沈来寻的电话。

  没有人接。

  他没由来地感到焦虑,再次打过去。

  在即将挂断时,终于被接起。

  「来寻。」他声音严肃,「今晚早点回来,我们谈谈。」

  —

  赵子萱和方绪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C市工作,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

  四个人里,现如今只有乔尚青对A市熟悉,带着他们去了家味道不错的餐厅。

  多年未聚,小团体有聊不完的话。

  「你们记不记得,我们高二夏令营去酒吧,结果被阿寻的叔叔逮个正着。」

  酒过三巡,回忆旧事成了故人的专利。

  提起这个事儿,四个人都笑起来。

  方绪说:「那天咱们三个都喝醉了,就她还清醒着。」

  沈来寻说:「没想到你们酒量这么差。」

  于是又把那天他们喝醉了数鱼尾纹的事情复盘了一下,哪曾想三个人都是醉
酒断片的主,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个事儿。

  待沈来寻说了,三个人你笑我,我笑你,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赵子萱放言:「不行,今天必须给她灌醉了,以后咱们谁也别笑话谁。」

  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沈来寻还真就应了下来,和小情侣拼起了酒。

  这些年方绪工作应酬,比高中时能喝不少,赵子萱却依旧是三杯倒的本事,
没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脸色通红,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靠在方绪怀里:「老
公我不行了,靠你了。」

  沈来寻将赵子萱酒杯里的酒倒进了自己杯中,冲方绪举了举杯。

  方绪摆头:「认输认输。我可不能喝醉了,不然回家没法儿伺候小祖宗。」

  晕乎乎的赵子萱闻言跳起来,抓方绪的耳朵:「说谁小祖宗呢?」

  沈来寻没再坚持,笑了笑,将一杯酒自饮而下。

  一旁的乔尚青渐渐看出了不对劲,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沈来寻的手:「别喝了。」

  沈来寻的脸颊微微泛红,神色倒是清明,玩弄着手中的空酒杯,笑着对乔尚
青说:「这酒不醉人。」

  乔尚青:「你想要喝醉?」

  对面赵子萱拍了拍桌子,人也往桌子上爬,像是要翻桌过来:「有什么话是
我不能听的?」

  方绪无奈地将自己媳妇儿抓回去:「坐好了。」

  赵子萱安分两秒,又说:「阿寻,后天我结婚,我把捧花留给你,你一定要
接好。」

  沈来寻手中的酒杯停止晃动。

  赵子萱说:「阿寻,接吧,接了和乔尚青好好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乔尚青也随着沈来寻一起沉默起来。

  赵子萱却猛地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要当捧花往后抛,方绪连忙按住。

  为了不让赵子萱酒醒后想锤死此刻的自己,方绪及时提出了散场。

  「后天你们来C市,我们再聚。」

  方绪带着赵子萱坐上出租车回了酒店,离开时她还对沈来寻念叨着一定要接
捧花。

  目送他们离去,乔尚青提出送她回家,沈来寻却拒绝了。

  乔尚青:「你还有事吗?」

  她指指手机:「等会儿他打电话过来,你就说我喝醉了。」

  乔尚青无言片刻,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打电话过来?」

  沈来寻只是笑,不说话。

  乔尚青看了眼桌子上那毫无动静的手机:「你要是想让他来接你,我可以直
接给他打电话。」

  沈来寻却异常坚持:「不用。」

  于是乔尚青陪着她等。

  沈来寻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焦急着急的情绪。

  乔尚青隐隐知道了她今晚究竟想要做什么,忍不住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沈来寻看向他。

  「他今晚没有如你所愿。」

  晚风吹起乔尚青额前的碎发,他一如当年在河边对她着「我想和你去同一所
学校」的少年。

  「你会接子萱的捧花吗?」

  沈来寻面容沉寂,乔尚青心如擂鼓。

  桌子上的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她的目光偏移,乔尚青将桌子上的手机抢过去,却不接。

  电话震动了十几秒后自动挂断。

  没过多久,再一次打过来。

  沈来寻的表情没有分毫的松动,乔尚青眼中的光亮终于一点点黯淡下去。

  在电话快要挂断时,他按下了接通键。

  18.2博弈

  星子垂落,夜凉如水。

  宋知遇开着车,疾驰在夜色之中。

  十分钟前,他给沈来寻打电话,却不是她接的。

  「叔叔,我是乔尚青。来寻喝多了,这么晚回去不方便,今晚我就带她……」

  宋知遇想也没想,就冷声打断:「地址给我,我来接她。」

  他按照乔尚青给的地址,一路狂飙,导航上显示五十分钟的路程,他只花了
三十分钟到达。

  到了餐馆外,却不见乔尚青的人影,只有沈来寻一人趴在餐厅外凉棚的桌子
上。

  宋知遇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夜间风凉得很,她还穿着出门时的红色短裙,趴在冰冷的玻璃桌上,缩成一
团。

  宋知遇本就不善脸色越发沉了,脱了外套搭在她身上,去握她的手,和想象
中的一样,入手冰凉。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脸看向他,因为醉酒,素来白净的脸颊爬上了红晕,发丝
微乱,神色也有些迷蒙。

  「你,怎么,来了?」她一开口,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宋知遇沉着脸,语气倒还算轻柔,揽着她站起来:「接你回家。」

  他从未见沈来寻喝醉过,倒是和她小时候发烧烧糊涂时的样子差不多,说话
慢吞吞,一句话思考许久以后拆成好几段说。

  「是,乔尚青,让你,来的吗?」

  提起这人,宋知遇才抬眼看了一圈,没找到,心中的不悦更盛,低头问沈来
寻:「他人呢?」

  沈来寻撑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说:「哦,他有事,先走了。」

  宋知遇只觉得怒火中烧,脸色铁青:「他就把一个人你扔在这里,自己走了?」

  沈来寻瞪着眼睛看他,暖色的夜光落在她脸上,她突然瘪了嘴:「你,干嘛,
凶我?」

  宋知遇一怔,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怒气值瞬间就消了大半,脸色依旧不
好看,但还是刻意放轻了声音:「我没有凶你。」

  她那双眼亮晶晶的眼睛里浮现起水光,神色异常委屈,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我,本来,就很难受,你还,凶我。」

  宋知遇瞬间心里软成一片。

  自从她回来,就对他冷言冷语,疏离淡漠。此刻软绵绵地和他说话,他再没
有心思去生乔尚青的气,更没有心思去管什么七年的隔阂和恨不得刻进骨子里的
隐忍克制,柔声道:「乖,回家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来,她当真是瘦了很多,抱起来轻飘飘的,像一团棉花。

  上了车沈来寻就昏昏睡去,到家后也没醒过来。

  宋知遇将她放在沙发上,去厨房给她冲了杯蜂蜜水,喂她喝下时忍不住问:
「怎么喝这么多?」

  沈来寻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慢慢悠悠说:「子萱和方绪,回来了,高兴。」

  宋知遇回忆了一下这两个名字,想起来这是来寻的高中同学。

  沈来寻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倒是没再睡过去,只是半睁着眼睛,
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又像是没看他。

  按理说,宋知遇此时应该将她抱回房里,让她好好睡一觉,而不是在这里和
她大眼瞪小眼。

  即使知道不该如此,可是身体就是不肯动。

  她难得糊涂,难得对他不像是对陌生人。

  他实在是想念那份早就过期的亲密。

  沙发上的沈来寻突然伸手关了一旁的立灯。

  客厅里陡然陷入一片灰暗。

  宋知遇微怔:「关灯做什么?」

  沈来寻轻笑一声。

  宋知遇问:「笑什么?」

  话语刚落,他就缓缓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关灯,又为什么要笑。

  酸涩和窒息涌上心头。

  他们有太多不可言说的过往。

  一点一滴甜蜜的回忆,如今都变成了一把把杀人无形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
候就会从暗处伸出,狠狠在心口刺上一刀。

  偏偏沈来寻喝醉了酒,毫不顾忌。

  「是不是和那天很像?」

  宋知遇坐在她身边,只觉得喉咙干哑难耐,他仰头喝完了剩下的半杯蜂蜜水,
那份燥热却分毫不减。

  沈来寻突然翻身坐在他的大腿上。

  宋知遇浑身陡僵,呼吸顷刻间乱掉。

  她醉眼迷蒙,清香混合着酒气喷洒在他的面孔上,宋知遇没喝酒,却觉得自
己也要醉了。

  「你还记不记得……」沈来寻闭上了眼,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你那天
做了什么?」

  宋知遇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认错了人,亲了她,抱了她,摸了她。

  那时沈来寻只有十八岁,面容清秀稚嫩,未经开发的身体如同糯米,又软又
白又香。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罪恶的欲念,让他舍不得放手,忍不住索取。

  此时沈来寻已经二十六岁,到了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宋知遇的眼睛逐渐适
应了黑暗,也将她看得分明。

  沈来寻今夜化了妆,唇红齿白,美艳动人。火红的短裙领口开得大,他一低
头就能看到其中春色。曲线分明,饱满圆润,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虽然瘦,可
是该有的地方一点不少。

  七年前,他是占有过这具身体的,也是熟悉这具身体的,她的呼吸,她的心
跳,她的每一根头发丝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怕是又会出大错。

  她喝了酒犯糊涂,他不能跟着糊涂。

  他应该现在就推……

  沈来寻柔软的唇压了下来。

  宋知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心里建设顷刻间崩塌。

  沉醉在她的气息中,被她的香甜包裹,寂寞压抑了七年的身体比谁都诚实,
引线点燃,迅速燃烧。

  他几乎是本能地回吻过去,搂着她的腰暴风过境般吮吸索取,勾出她的舌尖
和她纠缠,撕咬她的嘴唇,夺取她的气息。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所有的细胞都燃烧起来,叫嚣着、跳跃着,诉说着对她
聚沙成塔、汇流成河的思念。

  他舔舐过她的下颌,沿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吻蜿蜒而下。手从她的短裙中
探入,轻车熟路地挑开薄薄的内裤,修长的手指探入其中,濡湿温暖的阴道立刻
包围上来。

  沈来寻难耐地仰起了头,呻吟声从喉咙溢出,宋知遇下身瞬间坚硬滚烫。

  夜色沉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交织缠绕。

  当吻重重落在锁骨时,宋知遇脸颊处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冰凉,他睁开眼看向
她的锁骨。

  玫瑰金色的蝴蝶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是在注视着他。

  如同当年那般,兜头冷水泼下,所有的理智和道德回笼,宋知遇幡然清醒。

  他仓皇地抽出手松开她,抬眸,却看到了她那比锁骨处的蝴蝶还要亮的眼睛。

  神色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意?

  宋知遇惊疑不定,心中乱作一团。

  沈来寻却平静地整理好衣服,从他身上离开,拉开了一旁的灯。

  隔着长长的茶几,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尚未消散的情欲一清二楚地暴露在灯光之下,再无处隐藏。

  就像有些东西,此时此刻,也无法再隐瞒回避。

  宋知遇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重,他看着她颈间的项链,终于问:「你和乔尚
青是怎么回事?」

  沈来寻不说话。

  宋知遇在她的沉默中逐渐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所有有关乔尚青的片段。

  ——四月,在H市遇到乔尚青,酒吧里,宋知遇问:「她呢?」

  乔尚青是怎么回答的?

  乔尚青只说:「我刚刚和她打过电话,她知道我会对您说这些。」

  ——七月底,来寻回国,宋知遇问她是不是在和乔尚青交往。

  来寻又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他没和你说吗?四月份的时候,他说他找你聊过了。」

  他问来寻:「很喜欢他?」

  来寻却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此前每每提到乔尚青,宋知遇总是下意识地抵触,于是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也
就全然被他忽略了。

  现在回想,他才发现,好像从始至终沈来寻都没有亲口承认过,乔尚青是他
的男朋友。也从没有亲口说过,她喜欢乔尚青。

  宋知遇神色忪怔地看向沈来寻,突然就有了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开口声音都
是飘忽的:「很高、很帅、有钱、厉害、比你大的人,很喜欢、费尽心思要和他
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谁?」

  沈来寻安静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那双眼睛却将什
么都说了。

  宋知遇心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疯狂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如此快过,也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活
着的。

  沈来寻离开的这些年,他如同行尸走肉。

  他缓缓地从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觉出了难以言喻的庆幸欢喜。

  她还爱他。

  她竟然还爱他!

  等到大脑反应过来,羞愧和迷茫也随之扑面而来。

  他羞愧于自己七年的念念不忘,说好要做一位称职的父亲,却在得知女儿似
乎还爱着自己后,欣喜若狂。

  他迷茫于接下来要该怎么做,本以为来寻已经放下,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可
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演给他看的戏。

  宋知遇忍不住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来寻缓慢地,清晰地反问:「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

  宋知遇看着她坚定的、如同烈焰般灼灼的目光,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乔尚青没有在一起。」沈来寻终于不再与他绕弯子,坦然道,「很高、
很帅、有钱、厉害、比我大的人,是你。很喜欢、费尽心思要在一起的人,也是
你。」

  即便已经猜到,可亲耳听到她承认,宋知遇依旧心头狠狠一颤。

  那些他们七年前便有意回避的话题,也被她一一摊开。

  「你让我放下,我努力过也尝试过,但是失败了。」沈来寻语气平淡,情绪
稳定,「子萱和方绪要结婚了,就在后天。子萱今晚说,她的新娘捧花要给我,
要我和乔尚青好好在一起。」

  沈来寻看向宋知遇:「你呢,你也觉得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你希望我和他
结婚吗?」

  宋知遇说不出话来。

  就像那晚乔尚青问他:「所以,您是什么意见?」

  他作为父亲,也只能像回答乔尚青那样回答沈来寻——只要你高兴,只要他
对你好,我不反对。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看着沈来寻那双沉静的眼,宋知遇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来寻说:「婚礼现场,你要牵着我,走过铺满鲜花的路,将我的手交到乔
尚青手里。」

  「看着我们交换戒指和誓言,看着他亲吻我。」

  「以后我还会和他生儿育女,组建家庭。」

  宋知遇被她的轻声细语扰得无法思考,偏开头不去看她,脑海中却浮现出她
穿着洁白婚纱的模样。

  光是想到那身婚纱是为他人而穿,他便心痛难忍,更别提要亲手将她交到别
人的手里。

  他做不到。

  而她还偏偏继续问:「这样,你还希望我和他结婚吗?」

  宋知遇呼吸沉重,那个「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陡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猛地抬起头,就看到沈来寻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胜券在握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熟悉。

  七年前的雷雨夜,她被他压在门板上,也是这么看着他,轻声细语却似有蛊
惑人心的魔力:「你想我离开你吗?」

  她又是故意的,她再一次布好了一大局棋,请君入瓮。

  而他,早就陷入棋局,四面楚歌。

  进还是退,选择权再次来到他的手中,兜兜转转,历史重演。

  却又截然不同。

  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

  一旦选择错误,他将会失去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东西。

  过往这些年的记忆不断浮现脑海。

  ……

  在孑然一身萧条度日之时,他得知自己有个女儿,一成不变生活终于出现变
数。

  在十二年前的冬日,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往下落,隔着教室玻璃,他见到了十
四岁的沈来寻。

  在法国温暖无人的咖啡厅里,窗外寒风呼啸,他告诉带着那个红色围巾的小
姑娘:「沈来寻,我是你的父亲。」

  在七年前,那个晨光熹微的早上,她用最大的力气拥抱他、包容他、接纳他,
描摹着他的眉眼,轻声说:「宋知遇,我们都没有退路了,但你拥有我了。」

  他看着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落入她精心织就的情欲陷阱,
再也无法自拔。

  蛊入骨髓。

  逃不掉的。

  ……

  宋知遇凝视茶几对面的人。

  他一直以为,七年过去,她变了很多,陌生很多。

  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她一点也没有变。

  若非要说有什么和七年前不一样了,那只能说,她变得更加勇敢、坚定和疯
狂。

  勇敢地奔向他、坚定地选择他,疯狂地爱着他。

  再不会有人像她这样了。

  以前他总说她傻,可是现在想想,最傻的人,其实是他宋知遇。

  是他怯懦、胆小、不够坦诚,才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伤害,才让他们蹉跎了
七年的岁月。

  七年来,宋知遇一次感受到了后悔。

  「涟涟。」

  他在一室寂静中,轻声说出那久违的称呼。

  这两个字如同子弹,将沈来寻坚硬的平静的面具击碎,她再无法维持之前的
淡漠,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愣怔。

  宋知遇的眸色比夜色更深,窗外不再像七年前一样电闪雷鸣。

  秋风和煦,他的内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释然,化为嘴角的一抹笑意。

  劫后余生也不过如此,他想。

  「我又输了。」

  其实他早就输了。

  从把她送走后日复一日地想念她,午夜梦回全是她的脸时起,他就输了。

  从她回国后,一次次冷言冷语让他心如刀割时,他就输了。

  今晚,更是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所以,就这样吧。

  他挣扎多年,伤害了她,也没让自己好过。

  七年的痛苦折磨,就当是提前为今后的日子赎罪。

  若还不够,他也不想再管了。

  死后下地狱也无所谓。

  ——「我什么都不怕。」

  ——「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十七岁的沈来寻曾对他说过这些,他现在也这么想了。

  宋知遇起身,绕过茶几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

  在她愣愣的目光中,他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绾至耳后,停留在她脸颊边,轻
轻摩挲。

  他仰头看她,微微笑着,嗓音轻柔:「涟涟,你赢了,开心吗?」

  ……

  宋知遇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沈来寻的意料,做了这么久的布局者,在此时觉
得事情脱离掌控。

  她是他的女儿,相同的血脉,两人有着如出一辙的倔强,七年前的教训让她
做好了同他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却没想到,竟是不攻自破。

  沈来寻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一直以来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明明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第一反应却不是欣喜,而是怀疑。

  胜利的果实比想象中来得容易太多,以至于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嘴角绷直,神色研判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退缩了吗?他是真的想清楚了吗?他会反悔吗?

  诸般疑问,最后只问出来一句:「你呢,你开心吗?」

  宋知遇不答,只是凝望着她。

  他有一双让来寻一见钟情的眼睛。

  十二年前,第一次在邂逅相遇,她就被那深邃的双眼吸引。

  十二年后,这双眼睛终于不再掩饰炽热的情感,深深地看着她。

  所有的不确定和疑虑,都在他温和而坚定的目光中消失殆尽。

  沈来寻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对他露出了笑。

  「那,我也开心。」

  嘴上说着开心,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

  她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再不会像七年前那样软弱可怜。

  可当她赢得了这场博弈,压抑的委屈和心酸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失控得令
她自己都吃惊。

  沈来寻觉得丢脸,转过身子不想给宋知遇看到。

  宋知遇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肩膀,无比轻柔地吻去她面颊上的泪珠,低声
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没能止住眼泪,反倒让她哭得更凶。

  宋知遇知道她委屈。

  她是怪他的。

  怪他当初那么狠心地丢下她。

  怪他不够勇敢没能坚定地选择她。

  这些宋知遇都认。

  他看着她无比委屈的样子,心中酸涩,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抵着她的额头,亲吻着她的嘴角,一遍遍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来寻只是摇头,搂住他的脖子,抽泣着说:「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他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算不清的。

  「我不想听对不起。」沈来寻泪眼朦胧地吻上他的唇,「我只想听你说爱我。」

  他从未说过爱她。

  对于从前的他们而言,这个字太过沉重。

  但现在,心头再不蒙尘,宋知遇没有片刻的犹豫与挣扎,他坦然且虔诚注视
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涟涟,我爱你。」

  19.1婚礼(H)

  赵子萱和方绪的婚礼在C市一所私家庄园举行。

  都是怕麻烦的人,婚礼流程安排得简单,下午举行仪式,日落前晚宴,天黑
后舞会。

  删去了所有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和复杂流程,一切从简。

  C市距离A市三个小时的车程,婚礼下午才开始,沈来寻本可以当天早上再去,
但赵子萱和方绪坚持让他们俩提前一天来。说是举办了婚前派对,没他俩办不下
去。

  四人群里赵子萱疯狂地消息轰炸,一时威胁一时哀求,连「你不来,我后半
辈子都不会幸福」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沈来寻看着手机屏幕直笑。

  这一笑,便惊动了身后的人。

  腰间的手收紧,温热的吻落在她颈间,声音还有些沙哑:「笑什么呢?」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弄得她有些痒。

  沈来寻放下手机转过身,就被宋知遇搂进了怀里。

  软被下的身体紧密相贴,他尚未完全清醒,半睁着眼迷蒙地去寻她的嘴唇,
起初只是轻吻舔舐,随着舌尖探入,唇齿相依,她的气息也跟着渡了过来,宋知
遇逐渐清醒过来,专心致志地投入这场亲吻之中。

  室内静谧,她微微的喘息声便清晰入耳,宋知遇听得心中悸动,吻愈发深入,
带了些破坏的力道。

  他的手从她宽松的睡裙中探入,摩挲着她纤细光滑的腰肢,昨夜洗过澡以后
她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宋知遇只给她套了件睡裙便抱着她昏昏睡去。

  此时手往上一探,便毫无阻隔地触碰到了她柔软的双乳。

  从前他一手就能握住的雪白,现在已经握不住。

  身体彻底苏醒,宋知遇回味起昨晚那令人窒息的快感,甘甜无比。

  ……

  记不太清是谁先起的头了。

  原本只是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袒露真心、互诉衷肠。

  她终于问起这些年他过得如何,又告诉他,其实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好。

  宋知遇听她说起那些他所不知道的过往,心里头酸涩不已。

  「我也过得不好。」

  宋知遇终于承认。

  何止是不好?这两个字的程度太轻。

  他疲惫地垂下头,靠在她的肩窝,低声重复:「没了你,我过得很糟糕。」

  一直以来,他是长辈,是父亲,是被动的一方,于是总是压抑着、犹豫着、
收敛着。

  宋知遇并不是一个善于交流和表达的人。

  从前,只有她将他逼得急了,又或实在是情难自抑时,才会偶尔撕开一个小
口子,倾泻那么一点出来。

  这种倾泻,也往往只表现在床上,身体力行。

  他们言语上的交流并不多。

  但现在,宋知遇想尝试着去改变,去弥补,去像她一样,炙热而无畏地爱一
个人。

  「你走以后,什么都不对了。」

  白天还好,他还能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每当夜幕降临,夜深人静时,他对她
的思念令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我总是会梦见你,梦里的你,有时候还是小姑娘,在枫泊,问我知不知道
『涟涟』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有时候,你又已经长大,冷漠地质问我,为什么
再一次丢下你。」

  可是梦醒了,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

  「我很想你,希望你能回来,可当初你说你放下了、能坦然面对我时再回来。」
他的声音干哑,带着浓浓地自嘲,「所以,我又希望,你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沈来寻怔怔地听着。

  这些话,他以前从不会说,就连当初解释周遥的拥抱,也不过寥寥数语。

  「我每个月都能收到法国寄来的照片,能看到你做了什么,又见了谁。我看
到你一点点长大,变得更成熟漂亮;看到你交了很多我不认识的新朋友;也看到
乔尚青每年都会去找你,陪你过生日,你笑得那样开心……」

  宋知遇闭了闭眼,吐出几个微不可闻的一句话:「涟涟,我嫉妒得要疯了。」

  沈来寻以前总是期盼他能再多爱自己一点,为此总是故意让他吃醋,拿乔尚
青气他。

  可现在,他亲口对她说嫉妒,沈来寻却只觉得酸涩和心疼。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过得很开心,我不知道原来你过得并不好……」

  他不知道那都是演给他看的,她知道他希望她能过得好,于是她就这么做给
他看,而他竟然也就真的信了。

  宋知遇再说不下去。

  沈来寻将靠在自己肩上的脸捧起,看到宋知遇双眼猩红,瞬间心脏有如被人
狠狠捏了一把。

  她轻声问:「如果你知道,你会过得如此糟糕,我也过得不好,你还会选择
推开我吗?」

  「不会。」宋知遇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贴,剖开自己
的内心交付予她。

  他说:「涟涟,我后悔了。」

  沈来寻凝视着他,久久无言。

  不知道是谁先低下了头,又或许是他们同时发觉,言语无法表达心中激荡满
怀的情感,唯有通过身体才能宣泄。

  他们拥吻在一起,本就没有完全平息的欲火几乎是瞬间又重新点燃。

  七年没有做这件事,可是谁都不陌生,身体早就将记忆保存得完好无损,没
有因时光而有一丝一毫地消磨。

  衣服洒落了一地,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没有开灯,借着月光,宋知遇站在
床边,痴迷地看着她赤裸的、如同白玉般的身体,喃喃道:「涟涟,你真的长大
了。」

  不仅是年龄,而且是各方面。

  「不喜欢吗?」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被他一句话便能搞得面红耳赤。

  沈来寻坐在床沿,握住了他那早就坚挺的炙热,低头,含了进去。

  宋知遇倒吸了一口气,而后呼吸声陡重。

  这件事情太久没做,沈来寻难免有些生疏,牙齿时不时会磕到他,让他难受
得紧,又舒服得紧。

  他忍不住握着她的后脑勺,插得更深。

  沈来寻感受到口中的东西明显变得更大更烫更硬,她的吞吐都逐渐有些困难,
嘴巴也逐渐发酸,但仍然尽力地张大嘴,舌头灵活的搅动。

  耳边全是宋知遇的喘息,舔过前端的小孔时,她感受到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
下,头顶传来他短暂的闷哼,灼热滚烫的液体猝不及防地喷射进她的喉咙,又多
又烫。

  宋知遇显然也没有意料到,连忙往外抽:「快吐出来。」

  他插得太深,射得又太突然,沈来寻根本来不及吐,大半都咽下了肚子。又
因被呛着了,咳嗽两下,唇边便流淌出浓浊的白色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

  沈来寻未缓过神来,神色迷蒙,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咸的。」

  眼前的场景是在是太过色情。

  偏偏她还勾人不自知。

  宋知遇彻底丧失了理智,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握住她的脖子,对准那双红唇狠狠吻上去,嘴里立刻传来精液的膻腥味。

  她被抱起,这次换他坐在了床沿,才射过的阴茎再次坚挺无比,磨蹭着她的
穴口一口气冲了进去。

  沈来寻没忍住叫出了声。

  宋知遇也是闷哼一声,破天荒地说了句脏话。

  沈来寻是因为疼,宋知遇是因为紧。

  七年没有过性事的身体,紧得如同未开过苞的少女,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初夜。

  进去之后两人都没动,他们紧紧相拥,一分一寸贴近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存
在,空白了多年的身体连同着灵魂一起被填满。

  终于有了实感。

  过了好半天沈来寻才缓过劲来,她看着同样皱眉忍耐的宋知遇,忍不住好奇:
「这些年,你是怎么解决的?」

  此情此景之下,宋知遇没想到她会问上这么一句话,有些愣住了。

  怎么解决的?

  宋知遇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看着她的照片,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把手伸进自己的内裤里。

  宋知遇少有地难堪和局促,他硬着头皮,一言不发。

  「自己解决吗?还是……」这边沈来寻却语出惊人,「找人解决?」

  此话一出,宋知遇自慰的尴尬都顾不上,瞬间给她气笑了,几乎是咬牙启齿
地叫她大名:「沈、来、寻。」

  他托着她的臀狠狠动起来,往上顶得又快又深又重,惩罚她的口不择言。

  「找人?」宋知遇喘着粗气,抵着她的头,低声问,「你说,我能找谁?」

  沈来寻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被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知遇也没想要她回答,深深地吻着她,喃喃自语一般:「我谁都不要,我
只要你。」

  送走沈来寻时,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再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了。

  是她让他体会到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也是她让他明白自己以
前在恋爱之中从未交付真心。

  他只爱过一个人,也只会去爱这么一个人了。

  沈来寻就是唯一。

  他今晚实在是说了太多以前不会说的话。

  整个人都像是打开了心扉,什么都不再收敛。

  沈来寻疼痛和不适渐去,只有阔别多年的、身体上和心理上双重的快感和满
足。

  紧致的小穴抑制不住地往外分泌液体,温热地包裹着他的坚硬,交合之处的
拍打声因为粘湿液体而越发清晰。

  宋知遇垂眸,看着自己的硕大一点点被她吞没,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娇吟婉转,
双眼猩红一片。

  「涟涟。」宋知遇一边律动着,啃噬着她雪白的脖颈,失神地叫她。

  「怎么了?」

  问完后他又不回答,又叫了一次:「涟涟。」

  沈来寻听出这两个字里蕴藏着的无限的欢喜与哀愁,思念与克制,道尽了千
言万语。

  她不再问什么,只是将他抱紧,只怕不能更紧一些。

  之后的一整晚,他叫了无数次「涟涟」,像是要把这几年缺失的都给补回来。

  沈来寻不记得他们做了多少次,床沿、地毯、墙角、飘窗……到最后床单已
经不能要。

  以前两人整日厮混在一起时他就能将她操得昏过去,如今分别七年再次拥有
她,宋知遇更是抓着她不肯放。

  后来她实在时受不住了,哭着叫他爸爸,拼命地夹着他吻他,说尽了羞人的
话,他才终于决定放过她,身下加了速,按着她的锁骨,似命令又似恳求:「涟
涟,那句话,再说一次。」

  沈来寻已经神识不太清明:「什么话?」

  宋知遇赤红着双眼,在她耳边低声说出上半句:「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沈来寻自然而然接过下半句,也知道了他究竟想听她说什么,她轻声说:
「但你拥有我了。」

  宋知遇如愿以偿,在她体内狠狠释放,沈来寻浑身战栗。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

  抱着她去卫生间卸妆洗澡,换完床单,已经是凌晨四点。

  沈来寻闭着眼沉沉睡去,宋知遇也困极了,却舍不得睡。

  人在太过幸福的时候,是会害怕的。害怕一觉睡去,发现不过是好梦一场空。

  他抱着来寻,认真地凝视她的眉眼、鼻梁、嘴唇。在这张床上抱着她,看着
她的睡颜,像是昨天的事情,又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直到天将亮,宋知遇才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

  难得一夜无梦,七年来的头一场好觉。

  ……

  晨间的阳光落在雪白的被子上,也落在她的眉眼之间,将她的瞳孔照得清澈
透亮。

  宋知遇一低头就看到了她满身的痕迹,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疼么?」他轻轻抚过锁骨处的红痕。

  沈来寻指了指他肩膀上的咬痕:「你呢?」

  昨晚她也又是抓又是咬的,得亏她不留指甲,否则就不止这点咬痕了。

  两人都笑起来。

  宋知遇不想再弄疼她,缓缓地进入她的身体。因为放慢了速度,便更能感受
到她甬道里的褶皱,一点点被他抚平,温热一层层包裹住她。

  他缓慢的抽动,不快,却深,惹得沈来寻心头实在是难以忍耐,翻身骑在了
他身上。

  体位变换,进入得更深,沈来寻喉间发出一声喟叹。

  她撑着他硬硬的腹肌,扭动腰肢,垂眸就看到了他左侧肋骨下的疤痕,不大,
但十分显眼。

  「七年了,怎么一点都没变淡呢。」她伸手抚摸上去。

  早就没有任何感觉的伤疤,在她的触碰下,竟然微微发痒。

  宋知遇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再煽风点火撩人心扉。

  这疤痕,就像她这个人,一旦烙上了,就怎么都不会消失。以为已经痊愈,
却在触碰之下又轻易让人心痒。

  到底还是怜惜她的身体,他们只做了一次,极其轻柔缓慢,快感却强烈,沈
来寻泄了很多。

  才换的床单又得洗了。

  中午他们都懒得做饭,点了外卖后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外卖。

  沈来寻想起四人群里的消息还没回,和宋知遇说了这事。

  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问了句:「去了住哪?」

  「泰华酒店,子萱他们安排的。」

  宋知遇没说话。

  沈来寻等了会儿,看他没什么要说的了,才说:「那我就答应子萱了,今天
下午过去。」

  这时宋知遇又问:「你自己开车过去?」

  「尚青哥来接我。」

  宋知遇:「乔尚青也去?」

  沈来寻:「他当然去啊。」

  她正在四人群回着消息,毫不犹豫地说了这句话,说完才觉出些微妙,转头
看宋知遇,就见他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沈来寻在群里回了个「好,我下午过来」后,笑着问宋知遇:「有什么问题
吗?」

  宋知遇说:「没有。」

  要是以前,沈来寻定会扔了手机,挂在他身上撒娇逼问:「你是不是不想我
和乔尚青一起去?你是不是又在吃他的醋?」

  但现在沈来寻不会了。

  她只是笑了笑,将视线重新落回手机。

  群里赵子萱立刻回了消息,又是一串兴奋的表情包。

  接着是方绪发来定位,问她怎么过来。

  乔尚青兴许是没看到消息,一时没有说话。

  宋知遇就坐在来寻边上,将她手机里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在沈来寻敲下「我和尚青哥一起过去」几个字后,准备发送时,宋知遇从她
手中抽走了手机。

  沈来寻既不惊讶,也没打算抢回来,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没发出去,
你帮我点一下发送。」

  宋知遇面无表情地按下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
重新敲上去:

  【我自己过去。】

  发送。

  沈来寻抑制着嘴角的笑意,装作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自己过去?我腰酸
背疼,一点也不想开车。」

  「我送你过去。」宋知遇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有个朋友也在C市,正好过去
看看他。」

  沈来寻听着他无中生友,再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这笑声惹恼了宋知遇,正要欺身过去吻住局面,外卖到了,于是他只好起身
去拿外卖。

  群里回了消息。

  【方绪:和尚青一起来吗?】

  【不是,我爸送我过来。】

  【方绪:叔叔也过来?】

  【他正好要来C市找他朋友。】

  【子萱:叔叔要是有空的话,赏光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不额外收叔叔份子
钱[狗头]】

  沈来寻拿着手机走到餐厅的凳子上坐下,撑着下巴仰头看宋知遇:「要不要
和我一起去参加子萱和方绪的婚礼?」

  宋知遇手上动作一顿,思忖着没有说话。

  他没有立刻拒绝那就是犹豫了,沈来寻趁热打铁:「子萱说不额外收咱们份
子钱。」

  宋知遇拆了筷子递给她,挨着她坐下,才慢条斯理地问:「你想我和你一起
去?」

  沈来寻:「……」

  这人,明明是自己想去,偏偏还嘴硬不承认,非要说是她想让他去。

  沈来寻也不戳穿,十分配合地说:「是啊,和你分开一分钟一秒钟我都觉得
难以忍受。」

  她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笃笃」两声像是敲在他心上:「所以,参不参
加?」

  身前的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宋知遇心头如立春冰雪消融,面上虽不显
山不漏水,眼中的温情却难以掩盖。

  他轻咳一声,嘴角露出笑意:「看情况吧。」

  —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宋知遇和沈来寻收拾好行李都准备出发了,宋勉的车开到了门口。他急匆匆
地下车,看到沈来寻和宋知遇拎着行李箱,登时愣在了原地。

  还是沈来寻主动开口和他打了招呼:「小叔。」

  宋勉这才回过神,颇有些局促地说:「来寻,好久不见。」

  上次见宋勉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他变化很大。当年萦绕在周身的令人不适
的阴沉感消失得一干二净。此时西装革履地站在沈来寻面前,竟然显出几分亲近
和沉稳。

  宋勉看到他们手里的行李:「哥,你们要出门吗?」

  宋知遇没回答,只是问他:「出什么事了?」

  「公司的事。」说完看了眼沈来寻。

  沈来寻十分识趣地拖着行李箱回屋子里:「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你们
聊。」

  果然如她所料,没过几分钟后,宋知遇进来,面带歉色。

  「涟涟,抱歉,我可能……」

  「没关系。」沈来寻语气平和,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除了歉意并无其他,想
来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这才放下心来。

  她走到宋知遇房间里重新拿出个空行李箱:「去哪里,去多久?」

  「F市,就三天。」宋知遇拦住她,轻柔地捏了捏她的手:「我自己收拾就行。」

  事情紧急,宋勉还在外面等着,宋知遇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站在玄关处叮
嘱:「让乔尚青过来接你,别自己开车。」

  沈来寻抱着手臂,调侃:「怎么,现在不吃他的醋了?」

  宋知遇不再和她别扭,大大方方承认:「一码归一码,他人不错。按理说,
我还应该感谢他。」

  想起什么,他脸色沉了些:「除了昨晚,把你一个人仍在餐馆外。」

  语气颇有点要找乔尚青秋后算账的意思。

  沈来寻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打算让乔尚青背锅:「是我让他走的。」

  宋知遇闻言错愕,面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有无奈,明白过来这也是沈来
寻的小手段。

  沈来寻讨好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温声道:「去吧。」

  宋知遇在她退开时搂住她的腰,垂下头,重新吻了上去,不像她刚刚的蜻蜓
点水,唇舌深入缱绻轻柔,内敛地诉说着依依不舍。

  一吻毕,他将脸颊贴在她柔顺的发丝上,没动。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沈来寻感受到了他的不想分离的情绪。

  分别七年,昨夜才重归于好,她实在是不想与他有一分一秒的离别,但是又
怕显得过于矫情和幼稚,便将这份情绪压在心底。却没想到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这
样的感受,宋知遇也是如此。他的一举一动让沈来寻更加不想分开了,两人站在
玄关处静静相拥。

  说来可笑,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场面。

  宋知遇轻叹一口气:「算了,我……」

  这时宋勉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铃声在一室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

  沈来寻狠下心推开了他:「快去,我也得走了。」

  宋知遇收回了没说出口的话,将电话挂断,对她说:「等我回来。」

  —

  乔尚青昨晚在目送宋知遇匆匆赶来,将沈来寻抱走后,又独自在角落里吹了
许久的夜风。

  直到风将遗憾和伤痛吹散,他才离去。

  今天下午在群里看到沈来寻答应了今晚参加聚会,也看到了方绪问她怎么过
去。

  他下意识地就在对话框里敲下:我带她过去。

  可打完字在发送时又犹豫了。

  果然,下一瞬就看到沈来寻说。

  【涟涟:我自己开车过去。】

  【方绪:和尚青一起来吗?】

  【涟涟:不是,我爸送我过来。】

  乔尚青指尖一顿,默默删掉了那五个字。

  却没想到,下午准备出发时,沈来寻给他发了消息,问他走了没,没走的话
方不方便带她过去。

  他当然是方便。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乔尚青还是开车去了她家院外,只有她一个人拎着
行李箱在外面等着。

  她上了车,乔尚青才问:「他呢?」

  「他公司遇到点儿急事儿,要出差一趟。」

  乔尚青打量她的神色,不确定地问:「你们……」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沈来寻的脖子上,她穿了带领的长袖长裙,却仍有半
抹红痕成了漏网之鱼,若隐若现地埋在她领口。

  再往上看,沈来寻眼角眉梢也是掩饰不住的春意。

  乔尚青不知该喜还是该优,最后注视着马路,说了句:「恭喜。」

  沈来寻真心实意地笑道:「尚青哥,谢谢你。」

  乔尚青没侧头看她,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如同哥哥对妹妹。

  三个小时后,他们在天黑前到达泰华酒店,方绪和赵子萱已经在大堂等着。

  小夫妻俩不约而同地面露惊讶,而后往沈来寻的身后望去。

  沈来寻只好又解释一遍:「他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就不来了。」

  赵子萱难掩遗憾,挽着沈来寻的手臂玩笑道:「我昨天和我妈说,你爸超级
帅超级有魅力,给我妈都说期待了。」

  乔尚青闻言瞅了眼沈来寻。

  她倒是没什么异常,还从善如流地顺着赵子萱地开玩笑:「那可能得让阿姨
失望了。」

  赵子萱说:「没事,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再带着我妈去看。」

  沈来寻笑着不再说话。

  乔尚青及时开口问房间住哪,方绪也十分配合地岔开话题,带着沈来寻和乔
尚青上了楼。

  他们俩的房间就住对门,放下行李后四人直奔聚会。

  其他人都已经到齐,在场的小部分是当初的高中同学,大部分是两人在C市读
书工作认识的朋友。

  沈来寻和乔尚青虽然与他们不熟,但大家都热情善良,很快就相处得十分融
洽。

  而沈来寻和乔尚青女美男帅,一进场就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尤其是乔尚青,
国家运动员,也算是半个明星了,不少女生过来找他要签名要微信。

  乔尚青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还是方绪过来解围,半是玩笑半是正色道:「姐
姐们悠着点哈,这小子在网上可是有一大波女友粉的,小心被狗仔拍到了把你们
的黑历史都给扒出来。」

  这才让乔尚青免于群女围攻。

  而沈来寻就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热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更多时候的注
意力都放在手机上,时不时低头回几句消息。

  乔尚青自然也清楚,那手机对面和她聊天的人是谁。

  他沉默地看了两秒,移开视线。

  吃完饭大部队转场去酒吧。

  明日就要结婚,方绪和赵子萱都十分亢奋,仪式又在下午,于是更加无所顾
忌。

  一行人都喝嗨了,说起往事,又是哭又是笑。

  方绪这回长了心眼,没让赵子萱碰高度数的酒,难得大家都醉醺醺了他俩还
清醒着。

  沈来寻心里高兴,也喝了许多,不像是昨晚为了骗宋知遇,她是真有些醉了。

  沈来寻很少喝醉,醉了也很乖巧,不哭不闹,就安静地坐着,乍眼一看完全
不像是醉酒的人。

  也是乔尚青发现她眼神飘忽,答话时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才发现她醉了。

  在她还要伸手去拿酒时,乔尚青夺了过来:「不能再喝了。」

  被抢了酒杯,沈来寻瘪嘴瞪着他,眼睛圆圆的。

  方绪一直旁观着,突然推了推乔尚青:「你带她去外面阳台醒醒酒吧。」

  乔尚青看着方绪意味深长的眼神,知道他是有意想撮合他们俩,但是……

  「好。」乔尚青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和方绪解释,更重要的是,这事儿根本没
法儿解释。

  他只好应下,带着沈来寻去了阳台。

  沈来寻靠在栏杆上,还拿那双大眼睛瞪着他,显得有些凶巴巴,又有些傻,
还有些可爱。

  乔尚青忍不住笑:「瞪我干嘛。」

  沈来寻:「你不让我喝酒。」

  乔尚青:「小醉鬼,再喝就醉成烂泥了。」

  沈来寻像是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又重复道:「你不让我喝酒。」

  她气鼓鼓地说:「你欺负我,我要告状。」

  乔尚青:「?」

  接着就看到沈来寻给宋知遇打了微信视频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宋知遇那精致俊朗的脸庞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看样子是刚刚
到达酒店,一身正装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边解着领带一边笑意盈盈地问沈来寻:
「涟涟,怎么了?」

  乔尚青距离沈来寻不过两步,将宋知遇的声音尽收耳内。这是他第一次听到
宋知遇称呼沈来寻涟涟,温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爱意。

  四月份,宋知遇和他对话时,声音是冷漠且平静的,没有起伏,更没有温度。

  沈来寻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宋知遇,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撒娇:「乔尚青欺负
我。」

  乔尚青:「……」

  宋知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沉声问:「他做什么了?」

  乔尚青觉得再不解释,宋知遇可能就会立刻飞过来刀了他,正想拿过沈来寻
的手机,沈来寻再次开口,看起来委屈又可怜:「他不让我喝酒。」

  屏幕内外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露出无奈的表情。

  宋知遇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乖,他是对的。」

  沈来寻见这人和乔尚青站在了一条战线上,立刻垮了脸,生气地将手机扔给
了乔尚青:「我不要和他说话了。」

  乔尚青举着手机,和宋知遇干瞪眼。

  两人都有些尴尬。

  宋知遇轻咳一声,面上的温柔尽数褪去,问道:「她是不是喝醉了?」

  「嗯。」

  宋知遇颇有些无奈地叹气:「麻烦替我照顾好她,多谢了。」

  一个「替」字让乔尚青到了嘴边的「应该的」又收了回去,他说了句「不用
谢」后将手机重新还给沈来寻。

  沈来寻依旧瘪着嘴:「我不是说了不想和你说话吗?」

  宋知遇十分有耐心,语气温柔:「可是我想和你说话怎么办?」

  乔尚青默默地退到了阳台外,但又不太放心地隔着玻璃盯着她,声音变得模
糊,可她带着星星点点笑意的面容依旧清晰可见。

  多少年没有见到她如此真心实意的笑容了?

  乔尚青静静地看着,兀自出神。

  19.2婚礼

  一行人闹到凌晨两点才结束,沈来寻在车上睡了过去,到达酒店时人才渐渐
清醒了过来。

  回想起刚刚在阳台发生的事情,后知后觉地冒出些羞赧来。

  乔尚青出去后,宋知遇轻声哄着她,说了许多平时不会说的甜言蜜语。

  「涟涟,我很想你。」挂断前他说。

  沈来寻虽然醉着,但听到这话,也委屈巴巴地冒出了泪:「宋知遇,我也想
你。」

  她不记得宋知遇最后说了什么,只记得屏幕里他的面容温情似水,注视着她
的目光缱绻动人。

  清醒过来的沈来寻回想这些片段,耳尖都有些红。

  残存的酒意让她困顿不已,回到房间卸了妆洗了澡后就陷进了柔软的棉被中
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她简单地洗漱收拾了一番,乔尚青过来敲门,提醒她该去现场了。

  依旧是乔尚青驱车过去,上车后他十分贴心地递过去一袋早餐。

  沈来寻确实是有些饿了,她感激地看了眼乔尚青,不再客气,拆了包装袋吃
起来。

  赵子萱和方绪的婚礼在户外草坪举行,天清气朗,云卷云舒,阳光灿烂却并
不晒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到达婚礼现场,赵子萱已经换好了婚纱,在休息室里和朋友拍照。

  沈来寻看到她时愣了愣,一时之间都有些没认出来。

  赵子萱平时大大咧咧,不化妆也不爱穿裙子,今日穿了洁白的婚纱,妆容精
致,人也跟着收敛不少,但是眼中是难掩的幸福与快乐。

  她看到沈来寻,连忙招手让她过去。

  沈来寻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含笑道:「新婚快乐。」

  「谢谢阿寻!」赵子萱笑容灿烂,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

  沈来寻再一次仔细地打量她一番,真诚地说:「你今天很漂亮。」

  赵子萱笑得更开心了,狭促地朝她眨眨眼:「你结婚穿婚纱时会更漂亮。」

  沈来寻没说话,乔尚青过来举起了手机,说要给她们俩拍照。

  赵子萱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亲密地挽着沈来寻合照。

  婚礼当天,新娘子总是格外抢手,后续来了不少客人都排着队要和赵子萱合
影。

  沈来寻退到外围,看赵子萱从头到尾就没放下过的嘴角,忍不住问乔尚青:
「结婚,真的这么开心吗?」

  乔尚青语滞片刻,才说:「我没结过,也不太清楚。」

  沈来寻沉默,也知道在两人之间说这个不太合适,正想岔开话题,就听乔尚
青说:「等我结婚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沈来寻一怔,抬眸看他。

  远处是众人的欢声笑语,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少年,可他的目光一如少年时
真诚坦荡,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耀眼。

  「我说过,把你安顿好,我就能安心去开启一段新的感情。」乔尚青说,
「涟涟,你已经得偿所愿,我也能尝试着去放下了。」

  沈来寻依旧神色恍然,眼眶涌起热意。

  早该是这样了。

  这些年来,若没有乔尚青,她难以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只有他在支持她,
陪伴她,可是她却给不了他想要的。

  沈来寻对他有着满满的歉意和无尽的感恩。

  或许是怕她真的泪洒现场,乔尚青故作轻松道:「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吧,要死也要换换别的树。怎么,自己幸福了还不允许我幸福啊?」

  沈来寻红着眼眶摇头:「我早就把你当做我的家人,你能幸福,我比我自己
幸福还要高兴。」

  乔尚青敛起笑意,认真地说:「我也是。」

  他在跟着她一起红眼眶前,偏过了头。

  ……

  下午三点,仪式准点举行。

  沈来寻和乔尚青坐在右侧的长椅上,看着方绪站在花路的尽头,一身西装笔
挺,手却抑制不住地在发抖。

  「他太紧张了。」乔尚青直笑,「真怕他等会儿说错话。」

  沈来寻也觉得有趣,明明是排练过的场合,明明两人早就领了证,但是此情
此景下竟然还能紧张成这样。

  她没结过婚,也不会有机会结婚,这辈子是没法儿体会到这种幸福的紧张了。

  音乐响起,两个可爱的小花童走在前面撒着花瓣,赵子萱在父亲的带领下,
缓缓走过长路,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走向她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沈来寻并没有见过多少幸福美满的婚姻,自己的出生就并非以婚姻为基础,
外婆和外公也早就在多年前离异,宋知遇更是因为父母不幸的婚姻而受尽折磨。

  后来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宋知遇,沈来寻再也没有对婚姻抱以任何期待了。

  可是此时她坐在嘉宾席,看着赵爸爸将子萱的手交到方绪手中,看着他们互
相交换誓言和戒指,看着他们流下幸福和喜悦的泪水,在雷鸣的掌声中亲吻相拥,
沈来寻突然觉得,婚姻是有意义的。

  美好的婚姻会将两个人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将两个家庭更紧密的联系在一
起,爱也因此有了土壤,在将来会孕育出美好的果实。

  仪式过后便来到了期待已久的抛捧花的环节。

  沈来寻看到赵子萱在转过身前,特意打量她的位置,还冲她使了眼色,便知
道她这是有意要将花抛给她。

  正为难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躲开,乔尚青就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来接。」

  沈来寻:「?」

  话音刚落,赵子萱手中花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直直地朝着沈来寻
砸来。

  接着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乔尚青抬手,在花落下来前拦截住了。

  人群中安静两秒,爆发出宾客的大笑。

  「不是吧,怎么还有男的接捧花啊!」

  「我说乔尚青你也太不要脸了,跟女人抢花!」

  「就是啊,世界冠军也不能为所欲为吧。」

  「看来这小子是有对象了,急着结婚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子萱回过头一看是乔尚青拿到了花,也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最后竟然还说
服了自己:「行吧,你拿和阿寻拿也是一样的。」

  沈来寻和乔尚青对视一眼,都笑着没说话。

  天色渐渐黑下来,晚宴结束后,霓虹灯亮起,年轻人纷纷涌入舞池。

  赵子萱和方绪换了衣服,简单地说了几句欢迎词开场后,两人独舞了一段,
将舞池留给众人。

  沈来寻没跳过舞,也不会跳,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年轻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
摆动身体,时而舒缓自在,时而热情奔放。

  乔尚青人气依旧高,不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凑上来和他攀谈,但他看到沈来
寻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便拒绝了他人的要约,走到沈来寻面前。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邀请沈来寻和他跳支舞,沈来寻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两人看到来电显示后,都有些惊讶。

  这里实在是太过吵闹,沈来寻和乔尚青打了个招呼,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接通。

  「喂?」

  「在做什么?」宋知遇似乎在户外,轻柔的嗓音混杂着秋夜的晚风,撩人心
弦。

  沈来寻说:「还在婚礼现场呢,他们在跳舞。」

  「你怎么没去跳?」他问。

  「我不会跳,就不去凑热闹了。」她答。

  宋知遇声音里含着笑意:「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会,那证明还是想跳
的。」

  沈来寻听着他打趣她,也不甘示弱地怼回去:「对啊,刚刚还有个大帅哥过
来邀请我呢。」

  那头宋知遇也不生气,反倒是轻笑了一声:「是吗?」

  沈来寻突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这笑声不像是隔着听筒传来的,倒像是实
实在在听到的。

  身后传来声响,她猛地回过头。

  本以为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宋知遇,竟然就站不远处,一身休闲衬衫长裤,秋
夜之中,他举着手机面带柔和笑意。

  沈来寻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脏怦怦直跳。

  直到宋知遇挂了电话,朝她张开双臂,她才倏然回神,大步朝他跑去。

  百米不到的距离,她奔跑着,几乎是栽进他怀里,冲击力让他不由得趔趄两
步,双臂却有力的抱着她,将她紧紧搂住。

  沈来寻仰头,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呆呆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什么时候
到的?吃过晚饭了吗?工作都处理好了吗?你没有邀请函是怎么进来的啊?」

  又是这么一连串的问句,如同八年前去她学校陪她过生日时一样。

  这次宋知遇一个一个问题耐心地回答她:「不突然,昨晚视频通话就跟你说
了。刚刚到。路上在服务区随便吃了点。工作处理好了,剩下的交给宋勉就行。
我虽然没有邀请函,但是我认识这家庄园的主人。」

  沈来寻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昨晚挂电话时,宋知遇好像确实说了句:「涟涟,
我来找你吧。」

  但她当时醉醺醺的,睡醒后完全不得这件事了。

  宋知遇吻了吻她的嘴角:「就猜到你喝多不记得,就当是惊喜吧。」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四周无人,沈来寻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吻上去。

  宋知遇毫不迟疑地回应她,勾着她的腰,反客为主,夺取她的呼吸和气息。

  舌尖缠绕,唇齿相依,绵绵不绝的爱意在此间述说。

  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宋知遇调侃道:「怎么不见你说的大帅哥?」

  沈来寻戳了戳他的肩膀,说:「不是在这儿吗?」

  宋知遇低声笑起来,她靠在他胸前,清晰地感受着他震动的胸腔,耳廓都有
些发麻。

  远处的音乐声顺着微风飘荡而来,夜幕之中挂满繁星,月亮就在他们头顶。

  气氛旖旎又浪漫。

  宋知遇松开她,退后两步,彬彬有礼地弯下腰,做出邀请的手势:「沈小姐,
可否有幸邀您共舞一曲?」

  沈来寻惊讶地看着他:「我真的不会跳。」

  「我教你。」

  「现在?!」

  宋知遇噙着温和的笑意,反问:「你还能找到比现在更适合跳舞的时机吗?」

  沈来寻无法反驳。

  他牵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手与她掌握,另一只手勾住她纤细的腰肢:
「跟着我。」

  于是沈来寻开始跟着他的节奏,在他轻声低语的引导中前进,后退,向左,
向右。

  宋知遇是一名非常合格的舞伴,更是一名非常合格的老师,温和耐心,被沈
来寻踩了好几次脚也没生气。

  远处是人声鼎沸,明亮如白昼,他们在无人知晓的昏暗的角落,独自翩翩起
舞。

  说来本该是孤独寂寥,可因为有了彼此,便富足于所有人。

  沈来寻逐渐摸清楚了门道,步伐轻盈敏捷起来,完整地跟下了一个八拍。

  她惊喜地抬头,一副小孩子求表扬的神情:「宋老师,我好像学会了。」

  「是吗?」宋知遇说,「那接下来你要是再踩到我,可要接受惩罚了。」

  沈来寻:「惩罚?」

  这两个字刚落下,她就因为分心踩到了他的脚。

  两个人都愣了愣。

  沈来寻没有一点仓皇局促,反而好奇地看着宋知遇。

  宋知遇眯了眯眼,垂下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沈来寻眉毛挑起:「这就是惩罚?」

  宋知遇说:「有问题吗?」

  「没有。」沈来寻摇了摇头,眼波流转,面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舞曲继续,音乐进入了下一个八拍。

  沈来寻又「不小心」踩到了宋知遇。

  宋知遇再次低头,吻了她一下。

  她嘴上说着对不起,却笑着闭上眼接受了这个吻,丝毫看不出歉意。

  宋知遇发现了不对劲,审度一番后,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再这么踩下去,
等会儿可走不了路了。」

  沈来寻哧哧笑起来,坦诚地说:「宋老师,我不踩你了,你直接惩罚我吧。」

  宋知遇眼中蔓延起化不开的柔情,闭上眼低头吻她。

  晚风轻柔地吹起她的裙摆,拍打在他的裤腿上,远处的灯火似乎与他们无关。

  舌尖追逐缠绕,进进退退纠缠不止,就像他们脚下的舞步。

  她手从他的肩膀攀爬到脖颈,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颈后轻抚撩拨。

  宋知遇呼吸沉重了几分,抓住她四处煽风点火的手,握在掌心里,哑声说:
「安分一点。」

  沈来寻说:「回家吧。」

  三个字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宋知遇停下脚步,唇还贴在她嘴角,他的手指轻轻地挠了挠她的掌心,低声
问:「现在能走?」

  「我和子萱还有方绪说一声就可以。」

  宋知遇松开手:「我在这里等你。」

  沈来寻说:「我很快就回来。」

  宋知遇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和七年前一样。

  沈来寻神色有明显的愣怔,而后,笑得更加开心了。那甜美的笑容,也和七
年前一样。

  「去吧。」

  宋知遇看着沈来寻的背影,心想:失而复得,这是他听过最美好的词。

  即使今后他们只能和此时一样,远离热闹与人群,隐匿于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也丝毫不觉得后悔。

  他只后悔当初推开她。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松开她的手。

  沈来寻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回过了头。

  夜色中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两人遥遥相望片刻,
沈来寻快步走了回来。

  她在他面前停下。

  「宋知遇。」她叫他。

  「嗯?」宋知遇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怎么又回来了?」

  沈来寻仰起头,神色坚定而期盼。

  「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

  在拒绝第三个前来邀请他共舞的女人后,乔尚青离开了舞池,漫无目的地走
了一圈,绕到了古堡二楼的阳台,视线瞬间开阔。

  乔尚青靠在栏杆上,夜风从他的领口灌进去,并不寒冷,反而舒畅。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心里想的却是沈来寻已经去接了
10分钟电话了。

  庄园太大,路线也太过杂乱,虽说安保工作做的不错,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担
心沈来寻,只是理智克制住了他。

  楼下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乔尚青地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原来是新郎官。

  方绪拿着两瓶酒,手里比划着,意思是要上来和他喝一杯。

  乔尚青笑着示意他上来。

  方绪快步进了古堡,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乔尚青收回视线,目光落向了远方,这一望,就让他望到了不远处的两抹影
子。

  像极了七年前的那个跨年夜。

  乔尚青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已经接受了他们重归于好的事实,也是真心为沈
来寻感到高兴。但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看着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言笑晏晏,
说心中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

  最后他都忍不住想笑自己:怎么这种糟心事儿总是让他碰见呢?

  自嘲过后,他又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刚好能看清他们的
表情和动作。

  他们在跳舞。

  舞池中换了舒缓浪漫的音乐,宋知遇拦着沈来寻的腰,沈来寻跟着宋知遇的
步伐,他们在没有光亮的暗处翩翩起舞。

  月光好像只照在了他们身上,星光好像也只落在他们眼里。

  乔尚青从没有见过沈来寻脸上有那样毫无负担、明媚而灿烂的笑容。

  他愣愣地看着,直到被人拍了肩膀。

  「看什么呢?」方绪问。

  乔尚青倏然回神,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了方绪的视线,随口道:「没什
么,发呆。」

  方绪将手中的酒瓶递过去,和他碰了杯,问:「沈来寻呢?」

  「接电话去了。」

  「谁啊?」

  「她爸爸。」乔尚青灌了口酒说,「应该是要过来接她回家。」

  方绪惊讶:「叔叔不是说有工作上的急事儿,来不了吗?」

  乔尚青猜测可能是昨晚那通视频电话的缘故,想了想,他说:「处理完了吧。」

  方绪打量一番他的神色,忍不住问:「你和沈来寻……」

  自从重新联系上沈来寻,方绪得知两人都是单身以后,就和赵子萱有意无意
地撮合他们。奈何这都好几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听到他们俩的好消息。

  这次筹划婚礼时,赵子萱早早就提出要把捧花给沈来寻,推他们一把。可今
天接到捧花的人是乔尚青,而方绪也亲眼看到,是乔尚青自己上前替面露纠结的
沈来寻接了捧花。

  「你当初追子萱,用了四年,大学毕业才在一起。」乔尚青没有回答,反而
是问他,「这四年里,你有想过放弃吗?」

  方绪愣住,虽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到他身上,但他还是如实回答:「说实话,
还真有过。」

  方绪趴在栏杆上,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是大二期末的时候吧,那段
时间和子萱吵了架在冷战。结果冷战期间,我看到子萱和同系的一个师兄一起在
食堂吃饭,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说起这段往事,方绪的笑意都变得有些苦涩:「我就想着,她和那个人在一
起,应该会比和我在一起更开心吧。」

  乔尚青问:「为什么又没放弃?」

  方绪还没说,就自己先笑了起来:「后来,我发现那师兄是个Gay,和子萱是
好姐妹。」

  乔尚青面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秒,也跟着他笑起来。

  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笑点,两个人竟然乐得停不下来。

  傻笑了半天后,乔尚青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比你还能让子
萱开心幸福的人,你会放弃吗?」

  方绪收了笑,没好气地说:「怎么回事儿啊你,专挑我结婚问这种问题?」

  乔尚青主动和他碰了一杯:「不问了。」

  方绪看着乔尚青略显萧瑟的笑容,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点什么,神色思索地
看着乔尚青,揣摩着问:「所以……是有人能让沈来寻比和你在一起要快乐幸福,
是吗?」

  乔尚青没有说话,沉默地喝着酒。

  方绪虽然最终抱得美人归,但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感受,他是清楚的,也曾经
历过。此番感同身受,也为乔尚青感到心酸,但还是心存侥幸地问:「你确定沈
来寻是真的喜欢他吗?会不会和我当初一样,有什么误会?」

  误会?

  怎么会是误会呢?

  沈来寻七年前就曾亲口对他说:「我很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从我知道
什么是爱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而七年后的现在,他们就在不远处的夜色中起舞,那份欢愉和幸福,他看得
一清二楚。

  乔尚青只有苦笑:「我确定,没有误会。」

  方绪听他语气笃定,无言以对,再问下去只会是在乔尚青心口上插刀子,只
能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

  「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乔尚青对上方绪担忧的目光,笑道,「够了
啊,别这么看着我。」

  他重新看向远处,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乔尚青仿佛自语般说:「这次是真的要放下了。」

  —

  两个大男人沉默着,一言不发地你一口我一口喝着酒,直到赵子萱打来电话
问方绪在哪里,说是来寻要走了,他们一起去送送她。

  挂了电话,方绪问:「一起去吗?」

  乔尚青摇了摇头。

  方绪没有强求,又拍了怕他的肩膀,才下楼离去。

  来到前厅,方绪远远就看到了沈来寻,正在跟自家媳妇儿说话,旁边竟然还
站着赵子萱的妈妈。他满脸疑惑地走过去,这才看到了被柱子挡住的人。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见到沈来寻的爸爸,但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这么多
年过去,岁月好像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依旧儒雅得如同清泉,又深
沉得如同潭水。

  自家丈母娘已经盯着人家爸爸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方绪走上前和宋知遇打招呼。

  「叔叔您好。」

  宋知遇微微笑着,给他道喜:「新婚快乐。」

  赵子萱拉着沈来寻的手,遗憾地说着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要走,还想着让她
留在C市多玩两天。但沈来寻说她没有请假,周一必须得回医院上班。

  宋知遇安静地站在沈来寻身后,臂膀上还挂着沈来寻的包。

  他看上去实在太过年轻英俊,以至于和沈来寻站在一起,压根不像是她的父
亲,反倒像恋人。

  这想法刚冒进脑子里,方绪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瞎想什么呢。

  赵子萱依依不舍地说了一大堆话,方绪插了嘴「时间不早了」,赵子萱才收
了尾。她是个心大的,没想那么多,也是真心希望沈来寻能有个人陪伴,便问了
句:「什么时候能听到你和乔尚青的好消息啊?今天他捧花都抢了。」

  这话一出,空气都似乎安静了两秒。

  方绪尴尬地想打圆场,却看到沈来寻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抬头去看宋知遇,而
宋知遇嘴角虽然还勾着,可眼中的笑意明显淡去几分。

  方绪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眼下没有时间细想,他忙揽过赵子萱,岔开话题:
「夜里开车,你们回去路上小心些。」

  赵子萱看气氛不对,又收到了方绪的眼神示意,便清楚自己是说错了话,抱
歉地对沈来寻笑笑。

  沈来寻神色已经如常,并未在意,再次祝贺了他们新婚快乐,才和宋知遇并
肩离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赵子萱才迟疑地问:「老公,尚青哥和阿寻……


  方绪叹了口气:「我们就别再瞎凑鸳鸯了。」

           ***  ***  ***

  老言:9月9日,祝两对佳人都99。

  方绪:我好像离真相只差一步。

  赵子萱:什么真相?

  19.3婚礼(H)

  夜色笼罩,宋知遇又是刚刚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从F市赶过来,沈来寻不想他太
劳累,商量一番后决定明天再走,今晚在酒店多住一晚。

  回酒店的路上,沈来寻开车,宋知遇坐在副驾驶。

  距离上一次两人共处一车也不过几天的时间,情境却是大不相同。

  车里十分安静,沈来寻以为宋知遇是太累了不愿说话,可她看了一眼,发现
他神色并不疲倦,低垂着眼眸反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沈来寻心思敏感,想起刚刚赵子萱的话,便怀疑宋知遇是不是因为这个又起
了犹豫之心。虽说前天晚上两人已经敞开心扉消除隔阂,但是作为被推开过一次
的人,沈来寻难免产生心理阴影。

  此时此刻,她越想越觉得宋知遇的神情,和当年跨年夜他抱着她坐在车里时
像极了。

  那时宋知遇决定要送走她,面上也是像现在一样,不显山不露水,将她傻傻
地蒙在鼓里。

  这么多年过去,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动隐忍的小姑娘,也不能允许这样的
事情再度发生。

  沈来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些,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灯时踩下刹车,扭头看宋
知遇:「在想什么?」

  宋知遇随口答:「没什么。」

  又是这样。

  过去伤痛的记忆被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唤醒,多年累积起来的压抑和不甘让
沈来寻有些不受控制。

  她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盯着红灯的倒计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微微泛白:
「宋知遇。」

  陡然被点名的某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都坐直了一些。

  沈来寻压着情绪:「你是不是又因为赵子萱的话动摇了?」

  宋知遇显然是被她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搞蒙,还没来及说什么,沈来寻便
又开了口,语气决绝又隐含着几分愤怒:「我和乔尚青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他早就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宋知遇,你的放弃权已经
用完了,再次推开我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她从没有用这样蛮横霸道的语气和他说过话,再怎么说他也是长辈,抛开血
缘关系不谈,他也是年长了她十六岁的人。

  可是怒气冲冲地说完,沈来寻只觉得解气。

  红灯转绿,沈来寻还带着余怒,油门狠狠一踩,车子就飞速飙了出去。

  宋知遇刚要说话,就被这突然的加速怼回了椅背上,他凭借着车速就能感受
到沈来寻的怒气值。

  被她劈头盖脸地吼了一番,他实在是冤枉。但是心里也清楚,她这不是无缘
无故地发火,是自己当年做得事情让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安全感。

  一直是她在勇往直前,而他退避三舍。

  是他的错。

  也该由他来弥补。

  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宋知遇只能做一件自己并不怎么擅长的事情:哄。

  他笑着提醒沈来寻:「路上车多,别开这么快。」

  见他嬉皮笑脸,沈来寻好像更生气了,车速不减反增。

  宋知遇:「……」

  这孩子,怎么越长大越叛逆呢。

  为了两人的生命安全,宋知遇默默闭了嘴。

  一直到回到酒店,沈来寻都木着一张脸。

  宋知遇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在沈来寻想要去开灯时,他一手握住她的手,
一手关了门,顺势将她抵在门板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两人都没有适应黑暗。

  沈来寻语气冷硬:「干嘛?」

  宋知遇说:「哄你。」

  沈来寻不说话了。

  宋知遇温声道:「还在生气?」

  她依旧沉默着,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宋知遇能想象到她的神色。

  他轻叹了一口气,搂着她的腰,惆怅地说:「即便是在法庭上,罪犯也有自
我辩解陈述的权利,我这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给我定罪判刑了?」

  沈来寻沉默。

  「我刚刚……确实是在想赵子萱说的那些话。」宋知遇说完,明显感受到怀
里的人身体绷紧了些,他安抚地挠了挠她的掌心,「但我不是在后悔,也没有想
要推开你。就像你说的,我的放弃权已经用完了,除非你想离开,否则,我再也
不会推开你。」

  沈来寻终于出声,言语之间已经没有愤怒,只有笃定:「我不会离开。」

  宋知遇渐渐适应了黑暗,外头的夜色透过房间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沈来寻
明亮似星辰的双眸之上,他情难自抑地吻了吻她的眼睛,坦白心迹。

  「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遗憾?我没有办法给你一段正常的婚姻,更没有办
法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

  甚至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无法正大光明地暴露在阳光之下,只能像今晚一样,
在黑暗中共舞。

  他虽然没有过婚姻,却见证过婚姻。

  虽说自己父母的婚姻是不幸的,可更多的婚姻,是美好的,譬如周遥和Timo,
许恒和万宜。

  作为嘉宾,他目睹过他们婚礼上甜蜜的笑容。作为朋友,他也见证着他们幸
福的家庭。

  而他和沈来寻,不会拥有婚姻,更不会有爱情的结晶。

  他爱她,却无法给她美好的一切。

  在这场感情之中,不仅仅是沈来寻会患得患失。他失去了她七年,也会患得
患失,会留下阴影。他会害怕一觉睡醒只是一场美梦,更害怕将来沈来寻会后悔。

  沈来寻默默地听他说完,抬手按开了走廊上的灯。

  暖色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他也更加清楚地看清了她的面容。

  沈来寻目光澄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我不会遗憾,也不会后悔,这
句话我从前能毫不犹豫地说出口,现在也依旧能毫不犹豫。」

  她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宋知遇感受到了掌心之下,她跳动的心脏。

  「这里是心脏,全身的血液都会流经这里。」沈来寻说,「它证明着,我是
你的孩子,是你的亲人。」

  她又牵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额头上:「这里是前额叶,控制着人的情感。
它证明着,我可以把你当作我的爱人,也可以把你当作我的……丈夫。」

  最后,沈来寻说:「我们早就有家庭,也可以有婚姻。只是比别人要特殊一
些,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宋知遇神色怔怔地看着沈来寻,内心巨震。

  是,他也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妻子。

  他们早就是一家人,只是特殊一些,只是和别人不一样而已。

  只要他们都不在意,就没有任何关系。

  宋知遇珍重地将她抱进怀中,轻抚着她柔顺的黑发,不由得感叹:「涟涟,
你是我见过最聪慧透彻的人。」

  沈来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抱住他:「遗传吧。」

  宋知遇轻笑起来,心中却想着,她可比他聪慧透彻太多了。

  他如今才明白过来的道理,她在十六岁时就已经想明白,且奋不顾身了十年。

  她不仅聪慧透彻,且勇敢坚韧。

  —

  月明星稀,幕色低垂。

  房间里暖色的灯光昏暗幽深,浴室中却明亮如白昼,男女情难自抑的喘息时
起时伏,从门缝中溢出,伴随着黏腻又沉重的拍打声,将空气都灌满了情欲。

  她半坐在梳洗台上,一条腿撑着地,一条腿已经被他挂在了臂弯里。他搂着
她的腰,唇温柔缱绻地舔舐着她的耳垂,胯下的阴茎却毫不温柔地抽插顶弄。

  沈来寻也不知道怎么卸个妆,就卸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推心置腹地说完那一番话,沈来寻进了浴室卸妆。

  宋知遇后脚就跟了进来。

  「我帮你卸。」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宋知遇说。

  「你会吗?」沈来寻不由得质疑。

  「嗯。」

  正在她将信将疑地把卸妆水递给他时,他揽住她的腰,低头就吻了下去。

  不像以往唇舌入侵,他只在她的唇面上徘徊吮吸,灵活的舌尖扫过她柔软的
双唇,将她唇上的色彩吃抹干净。

  数分钟后,他们分开。

  宋知遇伸手擦拭过她已经略显红肿的嘴唇,手指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说:「看,干净了。」

  她的嘴巴倒是干净了,他却因为亲吻而沾染绯红。

  宋知遇本就白净,红唇映衬得他那深邃的眉眼越发浓黑如墨,勾人心魄。

  沈来寻仰头就冲着他那沾染了自己口红的唇咬下去。

  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就纠缠在了一起,演变成眼下这个局面。

  两日前一夜疯狂的痕迹还未来得及消退,宋知遇看在眼里,湿热的唇舌从她
的脖颈舔舐而过,一路向下,含住那挺翘的红粒,大口吮吸,舌尖灵活的搅弄,
含得沈来寻乳尖都微微发麻。

  他抚摸着昨夜留下的红痕,嘴上说着「这次我轻点」,身下的动作却一点没
客气,换着角度往最深处肏弄,噗哧的水声不绝于耳。

  她已经浑身赤裸一丝不挂,他倒是还衣冠楚楚。

  沈来寻伸手去解他的衣扣,宋知遇也不躲不避,只是胯下顶弄得突然急促起
来,叫她登时手脚瘫软,身体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只有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才能勉强站稳。

  这人真是!

  沈来寻羞愤无比:「宋知遇!」

  宋知遇气息沉重,抵着她的额头,眼中是忍不住的笑意,动作缓下来了一些,
低沉的嗓音混杂着浓厚的情欲:「别叫这个。」

  沈来寻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宋知遇在床下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到了床上却是个浪荡子弟,总是爱听她
说一些难为情的话,叫那不该叫的称呼。

  有时她被他操得实在是难耐,又或是有意要撩拨他时,也总会用这两个字来
刺激他。

  简单的两个字,像是有奇效,叫那向来隐忍克制人一听便丧失了理智。

  「爸爸。」她顺从地开口。

  身前的人果然呼吸重了几分,连深埋她体内的阴茎都好似肿大了一圈,她忍
不住想要往外抽离,却被他牢牢禁锢住了腰肢往下按。

  他声音喑哑,却摇摇头:「也不是这个。」

  沈来寻不解。

  在床上,她对他只有两个称呼:宋知遇、爸爸。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该叫什么?

  她再问,宋知遇却偏偏不肯答,只是攥着她的腰,顶弄得更深了。

  「自己想。」他说,「怎么才说过的话都不记得?」

  淫水从她体内流出,泄了洪似地往外冒,地板上滴落了一片。

  沈来寻颤抖着到了高潮,宋知遇没射。

  她还停留在余韵之中尚未缓过来,他又将她翻转过身,从后面插了进去。硕
大的滚烫挤进还在一张一合的小穴,沈来寻头皮一麻,腿就软了。

  他勾着她的腰,几乎是提着她在往里肏,动作凶狠却有耐心,对她的身体过
于熟悉,次次都在她难以忍受的位置上。

  沈来寻被一波接一波的快感所刺激,直觉告诉她,今晚她要是想不出来应该
叫他什么,他是不可能放过她了。

  可沈来寻现在哪里有精力去思考。

  她被他操得再次高潮,汗水浸湿长发,凌乱地搭在她的脸颊上。

  他轻柔地整理她的碎发,短暂地从她体内退出,她的小穴因长久的抽插已经
成了形状,那洞口一张一合,汩汩往外冒水。

  沈来寻满面涨红,扫了眼宋知遇胯下忍着久久不射的阴茎,高高挺立着,又
粗又长。

  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挪开。

  这怎么插的进去的?

  刚刚故意使坏不让沈来寻脱的衣服,被宋知遇自己脱了干净。他将她从洗漱
台上抱起,重新挤进去。

  一分一寸都被填满,沈来寻觉得自己要被他贯穿了,眼角忍不住冒出生理性
的眼泪来。

  宋知遇的眼眸被情欲浸满,声音也哑得不像话:「还没想出来该叫什么?」

  他就这么插着,抱着她进了淋浴间,走一步就往里嵌进去一分,三四步的距
离,他们交合处已经一塌糊涂。

  沈来寻无助地看着他,泪眼迷离:「我想不出来……爸爸……好难受……」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喷出,将二人笼罩。

  显然宋知遇也不好受,额头青筋鼓胀,双眼猩红。

  沈来寻仰起头艰难地喘息,同时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她问他会不会卸妆,他说会。

  应该不是这个。

  再往前,他夸她聪慧透彻,她说是遗传。

  应该也不是这个。

  再往前呢?她说他们可以有婚姻,也可以有家庭,因为……

  在水汽蒸腾中,她终于想起来说了什么。

  ——我把你当做是我的丈夫。

  一个小时前,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妻子该怎么叫丈夫?

  沈来寻瞬间像是比火把点燃。

  那两个字还没叫出口,光是在心里默念,她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舞蹈跳动。

  宋知遇只当她实在是想不出,看她这副泪眼朦胧的模样,不忍心再为难她,
他吻了吻她的额角:「算了,不欺负……」

  话音未落,怀中的人蹦出两个字。

  花洒窸窣,水落嘀嗒,她声音细小如蚊,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老公。」

  宋知遇脑中「轰然」一声,猛地一颤,滚烫的精液竟然毫不受控地喷溅而出,
一波又一波重重地打在她的穴腔之中,烫得她浑身战栗。

  沈来寻没想到,她只是试探着叫出口的两个字会如此刺激他,她被烫得直想
逃,可他的手臂如同铁箍,叫她分毫动弹不得,只能承受。

  她觉得自己的小腹都要涨破,哭着求他,呜咽出声:「不要了……好涨,宋
知遇……」

  宋知遇却已经失控,根本无法停下。

  明明是他引诱逼迫她说出这两个字,可他自己都没想到,亲耳听她叫「老公」
自己会不受控制成这样,每一个细胞都在瞬间沸腾。

  她的哭喊声没能让他找回理智,反而让他的欲火越烧越旺,他勾着她的双腿,
将她抵在墙壁上,狠狠进出。精液随着他的抽动溜出,被水流冲刷掉,可立马又
随着下一个抽查再度倾泻。

  沈来寻只觉得自己肚子里装满了他的液体,他每肏一次,就往里多进一寸。

  结合处的精液在激烈的抽插下变成了白沫,沈来寻无力地任他操干着,抽插
又猛又快,在刮过花心的时候还会用力地磨一下。

  话再说不出来,连呻吟都是破碎的。下体早就被射得一塌糊涂,甚至有一些
还溅到了脸上。

  「涟涟。」宋知遇额头青筋直跳,双眼猩红,水珠从他的短发滴落,他捧着
她的脸,身下的动作是蛮横的掠夺,可脸上的表情却如同对神明的虔诚:「刚刚
叫我什么?」

  沈来寻紧紧抱着他的,埋在他颈窝,哭着说:「我不行了……爸爸……老公……
宋知遇!」

  她稀里糊涂地瞎叫,双腿勾着他的腰,紧紧夹着他。

  宋知遇终于忍不住她再三的绞紧与痉挛,用力抽插数次后,咬牙在最后一瞬
间抽出,射在了她小腹上。

  他们相拥着,气喘吁吁地滑倒在地。

  两人都有些发懵。

  这排山倒海奔涌而来的快感……令人心悸。

  热水冲刷过他们相拥的身体,冲刷不散空气中淫靡的气息。

  到底还是宋知遇先缓过来,细细地清洗了她穴中残留的精液,抱着她回到床
上。

  沈来寻已经软成一滩水,无力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换睡衣、吹头发。

  直到头发彻底吹干,吹风机轰鸣停止,室内重归寂静后,沈来寻才缓缓回过
神。

  七年前,宋知遇三十四岁,精力体力胜过此时,两人也算得上是疯狂了半年,
激烈的性事不在少数,可他从未像刚刚那样……如此失控。

  看来,现在除了「爸爸」,又有两字能让这人不再理智了。

  像是为了印证这个结论,沈来寻看着正在吧台为她倒水的宋知遇,轻轻柔柔
地又叫了声:「老公?」

  果然看到他手一抖,水漫出杯口,打湿了桌面。

  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喑哑,却愈发显得妩媚诱人。

  宋知遇抬眸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端着水杯走到床边,将温度正好的水递到她
面前。

  沈来寻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乖乖喝完,将空杯子递回去。

  他接过杯子,放到床头桌上,顺势握住她的手。暖色灯光下他的目光温柔缱
绻,低声道:「再叫一遍。」

  他挠着她的掌心,她怕痒,笑着抽手,宋知遇却不让。两人拉拉扯扯地又倒
在了床上。

  宋知遇侧躺着,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涟涟,再叫一遍?」

  「你想听?」

  「我想听。」

  也不知是被他摸的还是怎么样,沈来寻脸颊微微发烫,在他的注视下,吐词
清晰地开口。

  「老公。」

  两人都对着新鲜的称呼感到新奇和心动。

  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本是不可能属于他们之间的称呼,却又在此时此刻被她认真而甜蜜地说出。

  她说得对,他们早已有家庭,也可以有婚姻。

  宋知遇望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感倾泻而出,沈来寻沉浸在他爱恋的目光
之中难以自拔。

  凝望彼此片刻,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闭上眼将她揽入怀中。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落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宁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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