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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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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巨鳄入水

  现在没有猎户再去费心的去捉这一家三口了,云家的洋财他们发了四五次之后,再次来的时候猎户们面对的就是豆沙寨子里的人的怒火了,狗熊自然是无辜的,倒霉的只好是猎户了,把豆沙寨子里的人当做傻瓜来对待,打死都不亏。

  葛秋烟招招手,三只狗熊就快活的跑了过来,身上的皮毛在脂肪的作用下水波纹一样的上下荡漾。

  云峥的午餐就吃了一口,母熊就流着口水蹲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这样子就没法子吃下去,只好连饼子带酱牛肉一起塞到母熊的嘴里,它吃的很是开心。

  云三看不起母熊的样子,无所谓的吠叫了一声就重新占据了云峥的脚面,刚刚被葛秋烟喂的饱饱的,它提不起一点和母熊作对的兴致。

  和人相处的越来越艰难了,云峥喜欢和家里的狗,看家蛇和外来的狗熊在一起,这样不费心!

  在干草上把一个斗笠扣在脸上小睡一会,葛秋烟就坐在旁边做一点针线,身边还放了一些漂亮的小虎头之类的样子,云三继续把下巴搭在云大的脚背上休憩,至于狗熊一家三口已经下到水塘里捉鱼去了。

  云二走了,带着一些连云大都不知道名字的人走了,临走的时候腊肉和秦国哭的很惨,不过云二还是走了,走的很开心,因为大夫告诉他秦国已经有身孕了。

  他几乎是在一夜间长大了,虽然嘴唇上依旧只有软软的绒毛,他却不愿意剃掉,倔强的留了下来,准备给自己的胡须留的长一些,这样显得比较老成。

  大宋的人对海洋并不陌生。大宋海外贸易兴盛,远远超过前代。宋廷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对海外贸易十分重视。太祖开宝四年,在广州设市舶司,后在杭州也设市舶司,广州、杭州二市舶司掌管岭南及两浙路各港对外航海贸易收税等事务。

  后又在明州设司。广州、杭州、明州合称“三司”,以后又在泉州和密州设二市舶司。

  商船出海必先呈报市舶司领取公凭才能启行。外国商船到达我国港口必先报告市舶司,由它派人上船检查,征收其货物的一成作为进口税收。抽取的货物解送京城上交国库叫“抽解”,“抽解”是朝廷的重要财政税收。

  规定十种货物为禁榷物,即玳瑁、象牙、犀角、宾铁、皮、珊瑚、玛瑙、**、紫矿、黄铜。全部由市舶机构收购,其他货物也收买一部分,总称为“博买”。抽分是实物税收,博买是带有强制性限价收购的一种变相市舶税。抽解和博买来的货物一律送交朝廷。

  后来因为云峥的缘故。凡是要进入密州参与东京河北交易的胡商,必须用商船空余的货位上加载岭南出产的稻米,从而极大地减轻了运河漕运的压力。

  大宋近海的运人海船,大部分以客舟为主,这种船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二千斛粟。每舟篙师水手可六十人。内部有独特的水密舱构造。

  客舟分三个舱:前一舱底作为炉灶与安放水柜之用。中舱分为四室。后舱高一丈余,四壁有窗户。上面有栏杆。采绘华焕而用帘幕增饰,如果船上乘坐的是朝廷的使节,使者官属各以阶序分居之。甲板上有竹篷,平日积叠,遇雨则铺盖周密。

  大宋还造过很多车船。车船也是中国古代人民重要的发明创造之一。它是在唐德宗时由荆南节度使李皋最早设计制造成功的。可称是现代轮船的始祖。

  宋初时,车船已在水军建制中大量使用。车船是一种战舰。它有两个木轮桨,每侧一个,一轮叫一车,以人力用脚踩踏,带动轮桨转动。使船行驶,前进速度很快。史称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

  到大宋的时候时,轮桨增多,有四轮、六轮、八轮、二十轮、二十四轮以至三十二轮之多。

  云二这次前往密州最重要任务就是获得足够的海鳅船,这是车船的一个变种,因为这种船在海上运转灵活,轻便快速乃是海上作战的最好工具,只可惜这种船直到现在依旧不为大宋官府所重视,但是云峥清楚的知道数十年后南宋猛将虞允文就是依靠海鳅船在采石矶杀的金国大败,充分的证实了这种船的威力。

  石中信的亲信已经抵达密州了,老管家按照云峥的吩咐,已经在抢先一步打点地方的官府,争取赶在云二抵达密州之后弄到五到十艘海鳅船。

  当年石家通行北方的巨舟海客船,虽然它的性能依旧优良,但是在云家兄弟眼中,这种船依旧不能胜任海上作战。

  军舰的头小,尖底呈v字形,才便于破浪前进。身扁宽,体高大,吃水深,受到横向狂风袭击必须很稳定,同时,结构坚固,船体有密封隔舱,必须加强安全性。底板和舷侧板分别采用两重或三重大板结构,船上多樯多帆,便于使用多面风。大船上又必须设有小船,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救生、抢险。

  至于每只船上装备大小两个锚这一类的装备宋船上早就有,行船中也有探水设备。再加上已经固定成型的指南针,有了这些东西就极适合于远洋航行。

  云二的远行对于云家来说意义深远,这是云家最重要的一次大变革,云家的重点将从陆地逐渐向海洋上转移。

  甲子营如今和云家已经骨肉相连,是没有办法分割的一个整体,云峥做出转移到海上的决定后,在甲子营的内部会议上引起了极大地纷争,年纪大一些的甲子营部众不愿意离开目前丰饶的陆上生活,但是年轻一辈却野心勃勃,他们这些年随着商队和军队走遍了天下,最远的还坐船从广州到达了阇婆,蓝里国,大食国,而专门走陆路的商队则到达了蒲甘和天竺,他们不约而同的见证了海洋的富庶,和拥有一支海上商队的必要性。

  甲子营的强大给了他们无穷的信心,给了他们藐视天下的胆量,即便是大海的波涛也不能让他们有丝毫的退缩。

  他们的愿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到了最后,老一辈的甲子营老人不得不服从这些比他们更有见识,更有胆量,也更有学问的晚辈的意见忍痛答应去海上发展,他们不愿意儿孙辈全跑了,最后只剩下自己枯守着大量的财富蹲在陆地上。

  国人对幸福的看法从古到今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即便是吃些苦也是甜的,他们被儿孙们用幸福的名义绑架了。

  也就是在这一次云二出行,云峥将星盘和鹰巢的调遣权力全部给了云二,除了东京花娘那一片之外,他有权调动云家在大宋沿海的全部经济实力和人手。

  陆轻盈已经为此整理了三天,又和云二在书房里交谈了整整两天,才把所有的实力分布和人员位置完全交给了云二。

  即便是云二也不得不吃惊云家在这些年里竟然将根基打的如此深厚。他甚至以为在布置云家势力的起初,自己的大哥可能动了篡位的想法。

  很奇怪,寒林总能随时随地找到云峥,这一次他是从青稞地里走出来的,如果不是狗熊一家三口总是警惕的看着他藏身的那个地方,猴子都不会想起去亲自看看那片让狗熊担心的地方。

  “你弟弟走了,带走了大量的山精水怪,也带走了大量的钱财,豆沙关的大宋钱庄开出了海量的银票,能告诉我他去干什么吗?”

  和云峥相处的时间久了,他知道与其自己窥人**惹得云峥反感不如亲口问出来比较好。

  云峥拿开扣在脸上的斗笠,先是看看葛秋烟,然后才笑道:“老子不和你们玩了,准备去海上讨生活去。”

  寒林笑道:“那就和我没关系了,我的职责就局限在陆地上,海上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云峥笑道:“其实我现在就想走,只是撂不下自己这些年辛苦经营的大好局面,总要弄出个结果出来才好安心离开。”

  寒林沉默了一阵子道:“确实很没意思,陆地上混的久了,总会有出不尽的幺蛾子,不如去海上清静一些。如果需要我帮助就说话,有些事情我们干起来比你方便一些。”

  云峥笑道:“这就对了,我会在船上给你留一个仓位的,帮我弄清楚渤海,东海水上的那些海岛,如果能弄到航海图就更好了。”

  “这些活不难,市舶司里有我们的人,只要是大宋现有的航海图,我们都能弄来,但是先说好了,一个舱位是不够的。”

  寒林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脸红,他自己为大宋的机密作战了一辈子,到了如今却要拿大宋的机密来铺垫自己的退路。

  云峥叹息一声道:“你看看,这狗日的世道把人都逼成啥了,我不怀疑你对皇帝的忠诚,即便是在你交出这些机密之后我依旧不怀疑。

  来吧,带着你那些注定要被遗弃的部下来吧,我们一起找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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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谜一样的信王祉

  云峥从来都不会去羞辱倾向自己的背叛者,尤其是寒林这种已经自责到极点的背叛者。

  寒林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亲口说出用航海图换落脚地的要求,这个要求是不能拒绝的,一旦拒绝,自己绝对会成为寒林此生最大的仇敌,和一个类似刺客一样的家伙结仇,云峥非常的担心,这就是他在回答寒林问话的那一刻为什么会特意瞅一眼葛秋烟。

  葛秋烟打不过寒林,更不可能在怀着身孕的时候和寒林打架,背叛者的心灵是脆弱的,经不起半点冷言冷语,万一当场暴走就麻烦了。

  寒林来到云峥的身边坐在地上用力的抓着自己并不多的头发,干橘皮一样的猴脸皱成了一团。

  “既然觉得对不起皇帝,那就好好的保证皇帝的安全,至少要等到皇帝寿终正寝以后你再离开就是了。”云峥觉得寒林这时候需要安慰。

  寒林呻吟一声道:“我最害怕的不是陛下死后要面对别人的迫害,我恐惧的是陛下会在自己临终前亲手下达剿灭我们的旨意。”

  云峥愣了一下,他发现寒林其实说的很有道理,他既然已经是密谍了,迫害别人或者被别人迫害这简直太正常了,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拿命去效忠的皇帝在临死的时候会带自己这群人一起走,这样做简直太伤人心了,死士不代表自己真的想死。

  “你这是在指责陛下还没有干的事情啊……”云峥呐呐的道,这一刻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寒林内心的矛盾所在了。

  “如果你背叛了陛下之后,忽然发现陛下临死前没有下达什么格杀令,你到时候怎么自处?”云峥问道。

  寒林惨笑一声道:“到时候我真的只有自杀一条路可走了。”

  “那你去我的桃花岛上干什么?你想想啊。上了岛之后我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埋进土里,那该是多么的不吉利啊。”

  “那我该怎么办?大内对孩儿军的约束越来越严格,原本散乱在各地的密谍都在逐渐向京城收拢,统领以下的密谍腰牌已经被收缴,火器作坊里的密谍如今也在分批替换。临出门的时候必须打开行李接受检查,严令我们不得携带火器出作坊,以前的时候,我们是可以直接从将作监领取火药作为武器的。

  身为密谍我很清楚这样的事情代表着什么……”

  云峥嘬着牙花子道:“你们的生死其实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啊,这还真的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寒林瞅着云峥冷笑道:“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主,你以为信王祉来豆沙关做什么?你不会真的一位一个被圈禁了好多年的亲王是来带着皇族子弟去打仗的吧?”

  云峥摊摊手道:“那你说说他是来干什么的?一万四千名禁卫军在我眼里和土鸡瓦狗没什么区别,我带着家将就能杀个七进七出!”

  “吹,你再吹!你以为神卫禁军是捧日军?赵家皇族要是手里没有一支堪用的军队凭什么能够在东京的皇宫里坐稳宝座?

  神卫军都是从各个军中抽调出来的身家清白的良家子,首先确定的就是忠贞。第二要求的就是有家有口,狄青早年在西军中的精锐泰半进了神卫军,当年你手下的武胜军就没少往神卫军中抽调人手,所以皇家不缺少忠贞的武士,缺少的是能够统御这些忠贞武士的英明将军。

  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陛下回想起养蛊选将这样残忍的法子吗?以前我没说,现在告诉你吧,这原本就是神卫军遴选主将的方式。”

  信王祉来到蜀中就是为了就地监视你,以前的时候没有滇西草原。大家认为你留在豆沙关其实就是虎卧平阳,龙困浅滩,难有大作为。可是你转眼间就拿下了滇西草原,把一个关你的老虎笼子撕扯出来了一个大洞。

  向西你能兵进大理,向南你能去岭南,向北你能进入吐蕃,谁都认为你不甘寂寞了,想要老虎翻身……”

  寒林说到这里惊疑不定的又道:“你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你一回到豆沙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了滇西……”

  云峥一脸懵懂的道:“我是接到了枢密院的军令才兵进滇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没见我现在和农夫有什么区别?”

  寒林摇摇头道:“不管了,反正我打算上你的贼船。将来要是死大家一起死算了。”

  云峥嘿嘿笑了一下道:“说说信王祉,我对这个人没有一点概念。”

  寒林想了很久才道:“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密谍司曾经处理过两件关于信王祉的案子,一件是逃奴案,另一件是失窃案。

  这本来都是很普通的小案子,根本就轮不到我们出手,但是负责侦办这两个案件的人是副统领王烈,规格很高,我之所以能记住这两件案子,是因为王烈的手下在侦办这两件案子的时候损失惨重,就连王烈自己都丢了一条手臂,你可知否,王烈是仅次于我的密谍司武功好手。”

  “那两个案子的结果如何?”云峥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寒林迷茫的瞅着云峥道:“最奇怪的就在这里,我不知道!失窃案丝毫不知,我只知道逃跑的逃奴是一个专门给信王制作皮具的皮匠!”

  听到寒林说起皮匠,云峥的神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因为以前的时候他的手下也有一个很厉害的皮匠,这家伙剥人皮的手艺不错。

  天下的皮匠多了,可是敢剥人皮的皮匠不会太多,尤其是这个皮匠还必须会武功,这样一来人选就更少了。

  他有点后悔把这么好的人才放走了……

  “不管了,也就是点闲事而已,皇宫内院总会有些龌龊事情发生,后天的时候信王祉就会抵达豆沙关,我当面见了之后再说,这里是豆沙关不是东京城,信王祉的威风耍不到我的头上来。

  今天日头不错,连轻雾都没有,在豆沙关能好好的晒晒太阳就是福气,不要辜负了。”

  寒林吐了一口气,就翘着二郎腿背靠在干草垛上眯缝着眼睛晒太阳,懒懒的道:“我知道你有发现,大人物都是这样的,管不了你们的事情,我只希望你最后莫要叫我死的太惨。”

  云峥揭掉身上的薄毯子,也学着寒林的样子靠在草垛上懒懒洋洋的道:“你将来一定会喜欢你的死法的,因为我打算去当海盗,抢劫别人的过程中你会被人家一刀砍死,这也算是死的其所,所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么正当的死法啊。”

  寒林嘿嘿的笑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道:“我参与抢劫能分几成?少了可不干。”

  “船我出,水手我出,抢劫计划我来做,前期的钱财也是我出,所以我拿大头你没意见吧?”

  “没有,老子的,老道白白的拼了这么多年的命,第一次发现这样的死法确实对谁都能交代的过去了,包括自己……”

  豆沙关的气候总体来说是湿润的,一片云彩从山背后飘过来,很快就有雨点子掉下来,睡醒之后发现寒林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峥把披好蓑衣的葛秋烟扶到大牯牛的背上,自己戴着一顶斗笠牵着牛缓缓地下了山。

  这场雨好像是专门来驱赶山上的人似得,才走到山脚下,天空又变得晴朗朗的,不过很奇怪,山上似乎还在下雨。

  龙行云,虎行风这是民间的谚语,云峥从来是不信的,自己被人家誉为吊睛白额猛虎想要点风都需要没完没了的扇扇子,堵在山路上的这座肉山却真的带来了一阵雨水。

  说好三天后才会到来的信王祉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这没办法误会,因为你管怎么看,这家伙都绝对会是一个王爷。

  朝服是红衣红裳,内穿白色罗质中单,外系罗料大带,并有绯色罗料蔽膝,身挂锦绶、玉、玉钏,下着白绫袜黑皮履,头上戴着一顶没有珠帘子的通天冠,笑吟吟的站在大太阳底下汗流浃背。

  云峥自己穿朝服的次数用指头都能算的过来,大部分的时候他即便是上朝也是一身简单武士服,不是他不喜欢穿朝服,而是他穿上朝服之后经常会摔跤。

  在乡野见还要穿朝服的人不是一般人,一个穿朝服的王爷能够低下身子喊一个大臣的小妾为夫人,这在大宋需要足够大的勇气。

  一见面就理亏啊,原本想着大后天去沙家坪带着自己的精兵悍将给这位王爷一个下马威的,谁想到,人家衣着整齐的来到豆沙寨特意来向大宋的百战名将来请教军略来了。

  “天气炎热,还劳顿王爷亲至,下官真是失礼了,听说王爷需要三日后才能来到豆沙关,想不到王爷一心为国竟然苦劳至此,云峥佩服,佩服,请入豆沙寨奉茶。”

  云峥只想摆脱信王祉那双汗津津的手,嘴里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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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好伙伴

  有的人你第一次见到就会喜欢上这个人,即便是没有这么炽烈的感情,也会对这个人充满了好感,当然,也会有些人让你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厌恶,恶心会不自觉地想要离他远些,感情炽烈一些的说不定会把手头的东西砸在他的脑袋上。…

  信王祉给云峥的感觉就是后一种,还是比较炽烈的那种。

  一张汗津津的胖脸在努力地往云峥身边凑似乎要表达他炽烈的亲近之意,即便是信王祉身后跟着的王府属官都看出云峥已经不悦了,信王祉自己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本来云峥已经把大牯牛的牛头让在两人中间,就已经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和他过份亲近的意图,信王祉却能摸着大牯牛的牛头啧啧称赞这是一头好牛。

  为了让这个家伙不再偷看横坐在牯牛背上的葛秋烟云峥只好开口道:“蜀中风雨多变,盗贼如麻,王爷更是一军主帅,身娇而肉贵缘何轻车简从来到豆沙寨?”

  “有云侯这尊大菩萨坐镇蜀中,这里自然是晴空万里,小小蟊贼自然不在话下。

  小王初到蜀中,就渴欲见云侯,大军尚未在豆沙关安顿,小王就匆匆赶来,以示敬意。”

  云峥皱眉道:“大军本该安置在豆沙关以西二十里的沙家坪,沙家坪的营寨和一且供应都已经安置妥当,缘何又会出现在豆沙关?”

  信王祉呵呵笑道:“本王在东京享受惯了,吃不了苦头,大军驻扎在外多有不便。如有给云侯添麻烦之处还请海涵!”

  云峥笑道:“白虎节堂周边二十里之内不得树立不受白虎节堂辖制的军帐,此为大宋惯例,信王此次立账豆沙关可是要革掉云某的军职?”

  信王大惊,急忙回头看看自己的王府属官。一位亲王府长史连忙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信王的面色变得尴尬起来,朝云峥拱手道:“小王确实不知,这就下令回军沙家坪。”

  云峥继续笑道:“不知者不怪,王爷往日深居简出对军律不熟悉也是人之常情,按照大宋律例。主帅无故不得离开军帐二十里,王爷还请早早回军中为好,等到王爷立好军帐容云峥前往拜见。”

  信王见云峥已经下达了逐客令,讪讪的告别,转身就在四五随从的帮助下上了一匹雄健的战马,他才坐定,那匹马的腰身就沉了下来,艰难的驮着他向来路走去,信王祉上马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夫君。这个信王妾身一点都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不过这种人很可能是大宋朝的暗中力量,摸不清来路我们还是少打交到的好,再说了领军大将和亲王走的太近容易招忌讳。”

  “可是您今日得罪他了呀?”

  “在军中,除了狄青之外我用不着给别人面子,这样的云峥才会受君王喜欢,我们才不会走到造反的那一步。”

  “您心里总是有造反的念头吗?”

  “总是有,可是我又不敢。不是害怕皇帝,而是害怕把这个世界杀的人头滚滚。害怕把把刀子砍到自己亲朋好友的身上。

  来到这个世界上总共就获得了这么点东西毁掉太可惜了……”

  “可是妾身觉得您当了帝王之后对天下百姓会更加有好处的。”

  “所有的篡位者,造反者也都是这么认为的,结果几千年下来这个世界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何德何能能够例外?”

  “所以说只要皇帝不逼你走到那一步,您就打算出海当海盗?”

  云峥宠溺的回头看看葛秋烟笑道:“你知道的,我把自己和你们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葛秋烟娇笑着指指自己的肚子道:“包括这个小家伙?”

  云峥大笑道:“自然包括他!”

  就在云峥和葛秋烟谈论信王祉的时候。信王也在和长史谈论云峥。

  “人人都说云峥冷傲不近人情,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这样的人我们很难和他亲近。”

  长史刘如意低声道:“王爷才脱困,此时结交领军大将有些操之过急,云峥自己本身就是大宋最受非议的一位将军。此时有这样的表态并不奇怪,如果他表现的格外热情我们才需要格外当心。”

  信王苦笑道:“本王重病了四十年,你也当了四十年的信王府长史,世人都以为我们在苟延残喘,谁能想到我们还有死灰复燃的一天,本王第一次面试就是统精兵征剿大理国,如果此战得胜,定会一飞冲天。”

  刘如意苦笑道:“很明显,陛下派您来只是一个幌子,领兵作战的事情还要交给赵旉,赵延年的,这一点在陛下的旨意中说的清清楚楚。”

  信王大笑道:“四十年隐忍,终于等到赵祯病困床榻的时候了,长史,你可知道我见到赵祯躺在床上的模样心头是何等的畅快。

  当年如果不是那个姓刘的贱人,我们何必躲在鸡笼子大小的王府内长吁短叹,此次出世我定要有一番作为才好,只可惜云峥不为我所用,否则就是九五之位本王也能够一够的。”

  刘如意转头瞅瞅离得很远的侍卫,又看看志得意满的信王苦笑道:“王爷还是收敛些为好,此时此地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卑职总是认为皇帝派您领兵到蜀中有些不怀好意。

  临走时庞籍,韩琦,文彦博那些人阴森森的目光属下看得清清楚楚,我们依旧保持隐忍是对的,等皇帝龙驭宾天之后再有所谋划不迟。”

  信王仰头看看天上的白日长叹一声道:“本王的这一生眼看就要日落西山,胸中纵有千般不甘,又能如何?生死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即便是明知这次统兵出战是断肠草,本王也打算痛快的吃下去,哪怕是以卵击石也要作为,否则这一生就蹉跎了,白白出生在帝王家!”

  刘如意惨笑一声并不接话,他自从接掌信王府长史以来,四十年间未曾得到过升迁,当年东华门唱名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青年如今满头白发,再说什么隐忍实在是一个大笑话,有时候即便是隐忍也需要自身有足够的资格。

  四十年间守在阴暗狭小的信王府眼看着同年庞籍等人一步步升迁成为国之重臣,自己依旧是小小的六品长史,想起自己无数次酒后在信王府狂奔,无数次的和信王抱头痛哭的场景,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想要毁掉一切的情绪。

  四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信王这一次来到蜀中绝对是一个大阴谋,一个针对信王的大阴谋,这个大阴谋甚至把云峥和京西军也包括在内。

  他不想想的太多,甚至是不情愿想的太多,信王说的很有道理,快死的人了,还有那么多的顾忌做什么?

  自己一生无子,老妻也已经病亡,对这个人世没有很么好惦念的……

  回到豆沙关之后,信王和刘如意惊讶的发现大军已经回沙家坪去了,白云山山下的临时军营已经空空荡荡的,只有信王的亲军在等候他们。

  “赵旉和赵延年已经带兵回了沙家坪,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主帅的存在,我要杀了他们!”

  刘如意并不在意信王的暴怒,赵旉和赵延年亲自掌控这一万四千神卫军他是有思想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如此的不给信王颜面,即便是连起码的尊重也不给。

  “王爷,从长计议吧,不给您颜面的何止赵旉,赵延年,辅助您领军的副将王照也没有给您多少颜面,我们在神卫军中就是一个摆设,一个不需要在意的摆设。

  早在驸马都尉王贻正出事的那一天我们就清楚的知道赵祯到底要干什么了,好在我们提前毒死了王贻正,否则一旦赵祯查出我们和吴国公主府暗中有联系,那一次我们就会完蛋。”

  信王刚才只是被一种亢奋的情绪左右了一会,恢复平静之后的信王听刘如意说起了王贻正,遗憾的道:“我们还是迟了一步,王家在北面的财富被那个该死的账房楚中天给吞没了,我们到现在都找不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否则,我们就有大量的钱财在路上笼络军心了,再不济也不会出现目前这种尴尬的场景。”

  刘如意笑道:“我们四十年来遭遇的尴尬场景还少吗?您的妃子偷人这种事情都能被宗正寺一句查无此事就能掩盖掉,还有什么尴尬事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信王哈哈的大笑着,语带恶毒的道:“沈氏那个贱人自以为出身名门就敢不守妇道羞辱于我?长史一个小小的失窃案就让沈氏一族灰飞烟灭,本王想起沈氏临死前的模样至今还觉得快意三分。”

  刘如意笑道:“既然王爷的心情变好了,我们就去沙家坪接着受辱吧,您看如何?”

  信王大笑道:“如此甚好!长史请上马,这样的绝妙感觉本王不敢独享,你我为伴四十年,怎么能少了你。”

  刘如意呵呵一笑就上了战马,伴在信王的身边,就像每一次遭遇不公平对待的时候一样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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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主帅发起的内讧

  “都说客不压主,信王的脑袋坏掉了,竟然领着客军在豆沙关驻扎,幸好我们兄弟发现的及时,告诉兄弟们只是停留片刻,否则白云山下这时候早就起了纷争。”

  赵旉一面卸着自己的铠甲,一面朝对面的赵延年嘟囔。

  赵延年抱着胳膊站在新修好的营寨门口瞅着门外对王照道:“大将军的眼睛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战场二十里之内不得冲撞白虎节堂是大军铁律,当年云侯见狄帅的时候两人都是在边界处交谈,从不逾越一步。

  当云帅的白虎节堂和狄帅的白虎节堂都在京城的时候,虽说没了二十里的限制,但是他两位见面依旧需要爬墙头,各自修建自己的木屋,依旧是泾渭分明,连座椅上的皮毛都不相同,这件事信王不知道,老王你也不知道?怎么就不提醒一声?”

  王照嘿嘿笑道:“人家是主帅,我是副将,枢密院把职责分的很清楚,我只负责带兵,其余的事情都是王爷的事情。”

  赵旉撇撇嘴道:‘拉倒吧,一定是这位爷在路上给你添麻烦了,要不然你不会这么阴他!”

  王照咬牙道:“前四十天游山玩水,后十一天日夜赶路,给你你会高兴?更不要说他竟然骑坏了老子心爱的战马!

  那匹老马是老子的宝贝疙瘩,河北大战的时候救过老子的命,他竟然下令要我把战马给他骑,也不看看他的身子有多重,老子穿上铠甲都没有他重,你说说,老子不阴他阴谁?”

  赵旉奇怪的瞅着王照道:“那是老伙计了,这样的老马当命看不算过分。你拒绝不就完了。”

  王照一脸晦气的咬着牙道:“当时正是大军誓师出发的时候,庞相,韩相满朝文武大臣都在,他非要表现他的武勇,老子倒霉就站在他的身边,他随手就捞到老子的战马就骑上去了。老马哀鸣的声音让老子的心都碎了,硬是咬着牙才挺过来的,誓师完毕就要过来了,那匹受伤的老马拉回家里就已经累得吐血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赵延年冷笑道:“那就是一个东京城里的一个笑话,也不知道陛下把他派来蜀中干什么,才来就丢人现眼,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军略就成。”

  赵旉笑道:“人家是你六叔。多少给人家一些敬意,再说了人家是亲王,不带装备,不带粮秣就这样穿州过府的把军队给你带来了,你还要求什么。”

  赵延年看着赵旉沉声道:“王兄弟不是外人,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和信王走的太近。大理军略也不要告诉他。

  一个被关了四十年的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干的出来。皇家亲情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专心把仗打好,按照我们事前说好的保护好兄弟们,把建昌府夺回来就成,不敢多想别的事情。”

  赵旉见赵延年说的郑重,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三个人里面赵延年的岁数最长,平日里也最是沉稳,他说的话还是要听的。

  张大年在神卫军里已经四年了,以前隶属于武胜军,如今武胜军主力驻扎在岭南。他思乡心切在神卫军从武胜军里招手人手的时候,报名来到了神卫军。

  四年时间他从一个队将已经荣升到了宣节校尉这个正八品上的散节了,凭借的就是自己的一双拳头和使得很好的一手藤牌刀法。

  今日在豆沙关,他看见了昔日的一些同袍,想要过去搭话,却被人家冷脸色给闷回来了。

  他不明白以前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为什么现在会如此的陌生,这让他不快活。

  大军闪电般的进了豆沙关,还没有来得及歇口气又匆匆的回到了这个叫做沙家坪的军营,自己的上官们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一些彪悍的西军以为是京西军不允许神卫军进驻豆沙关,嘴里的话都不太好听。

  “他京西军是强军俺们承认,但是俺们也不是软蛋啊,都是从各军抽调上来的好汉子,谁比谁又弱了几分,凭什么不让俺们进豆沙关,非要驻扎在荒山野地里,老张,你以前也是云帅麾下的提辖,你怎么说?”

  西军来的老段一向是个火爆脾气,第一个跳了出来质问张大年。

  张大年摇摇头道:“俺也不清楚,离开云帅麾下四年多了,那个时候俺们的名字是武胜军。”

  他不想掺和到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之中。

  老段嘿然一声道:“早就听说京西军跋扈,老子算是见识了,既然不准俺们大军进豆沙关,俺们自己休沐的时候去豆沙关找小娘子,这大概不犯京西军诸位爷们的忌讳吧?”

  张大年冷冷的道:“最好不要,以前俺在武胜军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不要和长官过不去,更不要和军法官过不去,躲开豆沙关你去那里逛窑子都成,唯独不许在云帅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事。”

  老段大笑道:“没卵子的才不去,爷们什么阵仗没有见识过。”

  张大年起身离开,走了半截又回头道:“经验俺是已经说了,听不听的在你们,老虎头上拍苍蝇据俺所知没有好收场的。”

  说完之后也不理会身后老段他们的嘲笑声,自顾自的去了神武营,怎么也该问问同出蜀中一门的贺光贺统领,他以前和云帅是同窗,读书人说话可能更加的有道理一些。

  信王带着长史以及自己的侍卫回到了军营,没有迎接,自然也就没有报名这一说,留在军中的信王府参军忙不迭的将信王迎接到了他的主帐里面,想要说话,被信王拦住了。

  长史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后的事情王爷已经知道了,你继续去干你的事情去吧。”

  信王随手解下自己的通天冠和朝服随手扔在桌案上笑道:“这东西依旧是一文不值啊。”

  长史刘如意笑道:“这要看穿在谁身上了,咱们大宋的王爷向来都不值钱,皇帝病危的时候才想起来用赵家的人,不管是赵旉,还是赵延年,亦或是云峥正在训练的皇族子弟,这些人才是皇帝为自己五岁的儿子准备的可用人手,王爷还是有些生不逢时。”

  信王笑道:“本王出生的时间就没有正确过,你不用适时的来提醒我,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长史,你说我现在准备擂鼓升帐你说那些人会不会不来?如果不来,我是不是可以动用军法?”

  刘如意呵呵笑道:“自然可以,即便是您是一位名义上的主将,但是大宋军律写的清楚明白,三鼓不到者斩!”

  “如果因为杀人引起兵变该如何是好?”

  “您现在在乎这些吗?主将击鼓升帐部将迟迟不见,如果因为是这个原因发生了兵变,倒霉的不一定是您。”

  信王笑了一下,就命侍卫去擂鼓,回过头对刘如意道:“我们的处境已经足够坏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不大功夫,咚咚咚的升帐鼓就响了起来,正在和赵延年,王照以及一干将校研究赵旉恨恨的扔下手里的硬笔张嘴骂道:“这是要发什么疯?他升帐要干什么?折腾人?”

  赵延年想了一下就让众人回去穿铠甲去应卯,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没有什么好应对的,信王可以胡闹,自己等人还要统御军队不能随便视军法如同儿戏。

  赵旉见赵延年和王照两人已经在皱着眉头穿铠甲了,自己也只好披上战甲怒气冲冲的去了中军大营。

  信王穿的很整齐,一声特大号的铠甲穿在他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滑稽,身为副将的王照清点了人数之后躬身禀报:“启禀大帅,一干统领以上部属五十六人全部到齐,请大帅示下。”

  信王笑呵呵的道:“其实没什么好训示的,孤王只是想看看自己的部属是不是都在,既然全部都在,你们就各自散去吧?”

  赵旉强忍着怒火道:“主帅非要务不需要擂鼓升帐,末将在京西军数年,云帅擂鼓升帐的次数不超两手之数,还请大帅明察!”

  信王笑道:“云帅有洞察天机之能,很可惜本帅没有,只好笨鸟先飞以勤补拙了。”

  长史刘如意笑道:“其实王爷很想说的,只是说不出口,就由老夫来说吧,赵将军,你来告诉大帅,全军移动却独独忘记告知主帅,不知这个能令全军丢弃主帅匆匆行军的人到底是谁?”

  赵延年拱手道:“我军违例在先冲撞了云帅的白虎节堂,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是末将下达的军令,陛下有旨,赋予末将便宜行事之权。”

  信王笑着对刘如意道:“我就说赵将军不是那种不知道规矩的人,既然陛下有旨意下达,赵将军就算不得擅自下令,只是不知能否将旨意给本王一观?今后也好竭力配合赵将军的命令。”

  赵延年深深地看了一眼信王道:“这是密旨!”

  信王惊愕了一下,胖脸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笑道:“陛下如今病重,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不知这道不能见人的密旨到底是何人所写?据本王所知,前段时间还有曹家人拿着皇后懿旨去给云帅下令,结果被密谍司的人匆匆斩杀,随后又有司马光亲自收回懿旨,朝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兹事体大,赵将军还是把密旨拿出来让本王鉴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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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迷雾丛生

  赵延年不愿意拿出密旨,这东西也不能拿出来随便给人看,否则就不叫密旨了,他很想一刀砍在死胖子的脖子上,寻思良久还是没有那样做,既然他不愿意砍死信王祉,信王祉就把他绑了起来,准备以以造谣惑众的罪名打他八十军棍。

  打军棍一般不会超过三十棍,当然,这是主帅不准备弄死你只想给你一个教训才有的待遇。

  军中有一种惯例,如果主帅只下令揍你三十军棍,这三十军棍挨下来最多受点皮肉之苦,如果打的棍子数量超过三十军棍,哪怕是三十一棍子,最后一棍子行刑的人也会让你伤筋动骨。

  至于八十军棍这其实就是一道杀人的命令了。

  赵旉,王照开始求情,后来开始暴怒,赵旉的刀子甚至都抽出来了也没有改变信王祉的决定,反而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和赵延年绑在一起,等着宣示三军之后就开始行刑。

  赵延年直到被信王亲军按在地上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信王敢违背皇帝的意志,在大军即将出征的时候打残,或者打死自己和赵旉。

  裤子被扒下来了,光屁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让赵延年和赵旉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耻辱,在京西军中不是没有挨过军棍,不过那都是在一个帐篷里,只有军法官和抡棍子的打手,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赵旉的两颗眼珠子红的吓人,张着嘴怒吼道:“赵祉,你连皇族最后的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想杀我就痛痛快快的给我一刀,不要这样羞辱老子!”

  信王祉依旧笑容满面,轻佻的挥挥手,就下令行刑。他已经看到营寨外面有快马赶来了,此人必定是云峥的使者,之所以弄这么大的场面,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卖一个人情给云峥然后就等着礼尚往来。

  信王祉已经不管自己将来回遭遇什么了,只想痛痛快快的把自己心中的一口恶气给出了。毕竟赵延年和赵旉有错在先。皇帝就算是如何愤怒,也不可能直接下令杀了自己,最严重不过是重新回到圈禁的生活中去。

  刘如意说过,如果这样的刺激能把生命脆弱的赵祯活活气死的话,那就是是自己最大的福分。

  一匹骏马飞驰而来,一杆长枪挑飞了将要落在赵延年屁股上的军棍,一个红脸将军厉声道:“赵旉,赵延年,大帅命尔等火速归营。整备部下准备出征!”

  赵延年见浪里格来了,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自己白花花的屁股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时候实在是没有脸面和浪里格多说话。

  浪里格的长枪挑断了他们身上的绑绳,眼瞅着赵延年,赵旉穿上裤子就要带他们走,这中间没有任何要跟信王打招呼的意思。

  刘如意一声令下,信王府侍卫蜂拥而上。王照等人却在不断地向后退,还把手里的武器留在当地。

  有了武器的赵延年和赵旉怒吼一声就冲进了侍卫群。已经被羞辱红眼睛的他们根本就不打算手下留情。

  如果说浪里格的长枪还只是不断地用挑,抽,砸一类的招式,赵延年和赵旉所到之处血浪翻涌……

  三条猛虎在羊群里逞威,自然是所向无敌,三五十养尊处优的侍卫如何是他们的敌手。转瞬间就被杀的尸横遍地,剩余的人面对三头猛兽只好抱头鼠窜,杀出人群的三人眼前一空,自己的前面一个人都没有了,军人的习惯还是让他们继续驱马前行。

  信王和刘如意眼看着三个人杀出重围。骑上马扬长而去却无可奈何,没有王照他们的帮助,仅仅依靠王府侍卫是没有办法留住他们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信王府从来都不是以武力驰名东京的。

  精赤着上身就穿着一条亵裤的赵旉冲出营门之后,吐一口血唾沫拨转马头就要重新杀回去,刚才的信王给予他的羞辱快要让他了无生趣了,区区几个侍卫的命还不足以偿还。

  “回去吧,大帅说了,陛下既然让信王当主帅一定会有反制的法子,用不着你们出手,以下犯上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赵延年拖住赵旉摇摇头道:“无论如何杀亲王的罪名我们还承担不起,走吧,回豆沙寨再说。”

  赵旉看着空荡荡的军营门口,好半天也没有人追出来,愤愤的将手里的刀子插在地上指着军营里面咆哮道:“他要干什么?”

  浪里格笑道:“这样的人我见过,以前的西夏太子宁令哥就是这种人,不过他后来死了,所以啊,这个信王也会死。

  这种人总觉得自己是世上最适合当皇帝的人,一旦当不上他的命里面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想着毁灭,只要是别人看着好的东西他们就想一脚踩个稀巴烂,他们自己是一条狗,所以看什么都是一堆屎!”

  赵延年发愁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营门发愁道:“我们还有王命在身啊,这么回豆沙关岂不是坏了陛下的大事?”

  赵旉倔强的对浪里格道:“我不会回去的,没有教训过大理人,把建昌府彻底的收回来,我不回豆沙关,也没脸回去。”

  浪里格叹息一声道:“你们干嘛那么着急?为什么啊?大宋皇帝的旨意里面要你从京西军中挑选六百人,然后再把正在草原参加训练的皇族子弟都带上,从来没有说要你们两个光杆将军去控制神卫军啊。”

  赵延年跳下战马,悲愤的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时间太紧了,我们只想早日融入神卫军,挑选出征的将士,谁能想到第一天就出这么大的麻烦。”

  浪里格嘿嘿一笑,拍拍赵延年的肩膀道:“你在京西军中待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傻掉了,你以为谁都是云峥?只要对的其余不顾?亏你们还是皇族,争斗的本能都消失了。

  跟我走吧,点齐人马之后再找信王算账不迟。”

  赵延年和赵旉的年岁已经不轻了,三十一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他们都想在这个年龄阶段窗下诺大的功绩,从少年时期就有的英雄梦支撑着他们从残酷的战场活了下来,如今刚刚有了亲领一军的机会,就遭到了迎头一棒,被一个愚蠢的王爷用最简单的权力法则就给破坏了,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浪里格扭头就走,不再说什么劝慰的话,在京西军中并不流行强行扭转他人意志,只要你能承受得起自己的任性带来的后果就成。

  赵旉见浪里格走了,瞅瞅只穿着一条裤子的赵延年道:“这家伙就这么走了,其实他如果再劝慰我们两句,说不定我们就会跟他回去。”

  赵延年拿手擦拭一下胸口的血水道:“回豆沙关去吧,至少我们身上还有一条裤子,等兄弟们到齐了,咱们再去找信王算账,大帅说陛下定然会对信王有制约,这个制约是什么?由谁来执行?我们哥俩拿的密诏只能自己知道,没法给别人看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两兄弟对视一眼,谁都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无可奈何的跨上战马向豆沙关走去。

  云峥现在是干脆看不透信王这个人了,他在看到信王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

  这个世上有些人在面对别人的时候能表现出一些非人类的疯狂和残忍,但是对待自己的时候往往就会变得仁慈而宽宏。

  信王就应该是这种人,可是现在这个爱惜自己生命的家伙,却在一瞬间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脑后,敢这样羞辱和谋杀皇帝的心头肉赵延年和赵旉,这是不合常理的。

  浪里格就是负责盯梢信王的人,原本就不该出现在人前,但是赵延年和赵旉的处境太危险,一旦信王下达了命令,他们两人的性命想要保住那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浪里格是发现赵旉和赵延年有危险才出现的,想不出来都不成。

  大宋朝现在非常的古怪,自从皇帝病倒之后什么牛鬼蛇神都从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皇帝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们只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蜷伏着身体表示臣服,一旦皇帝生病,他们就全部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云峥根本就不信庞籍韩琦这样的人会拿信王这样的人没有办法,更不相信皇帝会轻易地将军权交到信王的手上而不闻不问。

  总之他觉得这几乎就是一个圈套,不知道皇帝挖的这个陷阱打算把谁陷落进去,他都不打算往这个陷阱靠近一步。

  赵旉赵延年狼狈的回来了,完全没有了出发时的豪气躲在后帐里不愿意见人,只是一个劲的发誓说等兄弟们回来就去报仇,表现的不像是两个将军而是两个痞棍。

  看不清楚的东西云峥是不碰的,所以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的动作,既没有为自己的属下去找信王兴师问罪,也没有亲自去沙家坪评估信王的状态,他只想等寒林回来之后再说。

  三天之后,他没有等来寒林的消息,却等来了韩琦被贬官河北的震惊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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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风雨如晦

  人世间每一天都有无数的大事发生,无数的生命在这一天或者生,或者死,就像是浮游一样朝生暮死的也不少,在云峥看来日出日落也比朝廷中某一个人的去留重要。◇↓

  人的心远了,地也就自动偏了,相对的,地域也能造就心灵上的隔阂,天涯若比邻这种事毕竟是诗歌中一个美好的比喻。

  范仲淹自然是高贵的,所以他才会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这一点云峥是做不到的,在那里就说那里的话,既然自己的职责就是调教好那些皇族子弟,那么自己就专心去调教,心里面不能想太多事,这个世界坏就坏在大家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赵延年和赵旉还跪在门外面希望大帅准许自己动用豆沙关守军夺回神卫军的控制权,他们认为只需要五百悍卒就足够了。

  五百人去闯一万四千人的军营无疑是不合适的,不管是从军事目的看,还是从政治目的看都一样。

  如果想用军事手段最少需要三千骑兵出其不意的在第一时间冲垮大营,将所有拿武器的人收缴武器之后看管起来,接下来才能谈到收编或者屠杀,把五百人的性命交在别人的忠心与否上是愚蠢的。

  如果想用政治手段解决,赵延年就该单人独马回神卫军的军营,依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的一万四千人自动降服,不过这个法子是行不通的,那些军卒如果真的听赵延年的,他就不会被人家捆起来打军棍了,看来他的皇族子弟的威信还达不到让三军束手的地步。

  至于带着五百人去威胁信王这是最愚蠢的,既然敌人已经确定了,要么就用硬手段。要么就用怀柔,带着五百人软不软硬不硬的去干什么?只会把事情的走向变得更加模糊不可收拾。

  外面起风雨了,云峥对忙着关窗户的猴子道“去告诉赵旉赵延年,什么都不需要去做,老老实实的回去干自己的差事,从京西军中选调人手。再去草原把两百余皇族子弟召回来,在豆沙关编练成军等候朝廷的进一步命令。”

  猴子把窗户关起来之后就匆匆的出去了,云峥拿起桌子上的邸报,重新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山野人管好山野事就好,朝堂里的高级斗争就让庞籍去忙碌吧,才死了一个曹荣自己就接到无数的弹劾,如果此时自己在京师,一定是连门都出不去。

  听留在东京看家的管家老赵来信说云家的大门都被那些国子监和太学生们给堵住了。说什么京西军养匪自重坐看曹荣被杀,云峥乃是大大的国贼。

  陆轻盈走了进来,见屋子里黑乎乎的,就点上蜡烛道:“您也别忙于公事了,有时间教教你闺女认字也好,都已经成国贼了,还管那么一摊子烂事情干什么?您看看,满京城的人可有一个帮您说话的?”

  云峥笑道:“人家说的没错。曹荣确实是我给逼死的,事情都做了。还怕人说吗?”

  陆轻盈叹息一声道:“我们夫妻当然能说实话,对外人您也敢说实话?从您当官的那一天起,实话就跟您无缘了。您看看现在满朝文武都是把脸皮打折起来放袖子里,谁的话您敢听?”

  云峥笑道:“既然我们不能戒严东京城的家,我们戒严一下豆沙关还是可以的,一摊子死水总要起点波澜才好。”

  云峥说完话就推开窗户。猎猎的山风夹杂着雨点打在人脸上生疼,才到中午,外面的天空就漆黑一片,厚重的黑云山峰一样笼罩在头顶上,像是末日将要到来。

  老族长披着蓑衣呼唤着全寨子的男丁出来休整小河的堤坝。拆卸掉寨子口的那座石桥,一旦山洪排泄不畅就会淹掉整个寨子。

  谁都有烦恼,只不过云峥的烦恼格外的讨厌而已,撵不走,去不掉,如果能像老族长的烦恼一样就好了,至少有整治地办法。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云峥回头对陆轻盈道:“我忽然发现人活在世上其实就是在相互找麻烦啊,一个给一个设绊子,卡脖子,大家纠缠在一起向前走,有时候还前进两步就后退三步,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可能云峥的这句话重了一些,天上开始打雷闪电了,密集的雷电鞭炮一样的在头顶炸响,云三夹着尾巴蜷缩在云峥的椅子底下不敢出来,看家蛇发疯一样的扭着身子在房梁上爬上爬下似乎不知道往哪里躲。狗熊一家三口发疯一样的在草垛上挖洞想要藏进草垛子里面去,天威之下百兽震惶!

  雷电鞭子一样的抽打在山巅上,几株高大的树木被雷电劈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却在转瞬间就被雨水给浇灭了。

  雨突然变大了,白亮亮的雨点子从天空倾泻下来,一瞬间天地间就只能听见暴雨抽打大地的声音了,眼前也挂起来一条迷濛的雨帘。

  老族长呼喊着寨子里的人赶快回家躲雨,在这样的大雨之下,山洪很快就会到来。

  云峥叹息一声道:“用不着我下令封锁豆沙关了,这场大雨会自动把豆沙关封掉的,信王爷屯兵沙家坪,那里地势低洼,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洪水给淹掉。”

  陆轻盈笑道:“只可惜风伯雨师不听您的,否则这样倒简单了。”

  云峥摇摇头拿起墙上挂着的蓑笠就准备出去。陆轻盈连忙拉住道:“雨下的这么大,您去干甚?”

  “我真的很担心信王那个蠢货会按兵不动,然后被活活淹死。他淹死了不要紧,一万多军卒不能出事。”

  云峥骑着马路过豆沙寨小河的时候发现那条小河的河水已经变浑了,河面也宽了许多,水流湍急,战马勉强趟过小河,他就带着浪里格和亲兵急速的向豆沙关奔驰。

  才到豆沙关,就看见赵旉,赵延年也带着大批的人在探查城关要隘,尤其是豆沙关前的奶头山更是重点清查要地,今年才修好的军事堡垒,也不知道能不能受的住这场大雨的侵蚀。

  交代了他们守好关隘之后,云峥就带着猴子和憨牛以及十几名亲卫冒雨向沙家坪驰去。

  沙家坪为三山汇聚之地,乃是一座山洪冲击出来的小平原,更是无数小溪河流的汇聚之地,平日屯兵并无大碍,但是遇到这样的大雨,很有可能会被无数条山洪给吞没。

  云峥的快马进了沙家坪,一切还好,刘喜修建的军营地势高,河水还漫不上来,只是军营里静悄悄的,连看门的守卫都没有,看到这一幕,云峥的心里就凉了半截,猴子一连看了四五座营帐,没发现一个人……

  云峥冒着大雨在营帐间穿梭,不大功夫就来到了后营,地上还有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上,凄惨的伤口被雨水重刷成了苍白色,掀开中军大帐,里面的陈设依然,只是一个人都没有。

  距离神卫军军营最近的城关就是豆沙关,云峥就是从那里来得,神卫军并没有去豆沙关,云峥快马驰上高坡四处瞭望,瓢泼大雨遮住了视线,看不出百米远。

  “启禀大帅营中查无一人,但是锅灶下有余灰,是昨日下午的灰烬,军营中的粮草也不见了,神卫军应该是在昨日傍晚离开的沙家坪。”浪里格很快就弄明白了神卫军离开的确切时间。

  “营帐一干辎重没有带走,这样的大雨之下,他们能去那里?这里只有两条路,既然没去豆沙关,那就一定能后撤了,速速查来禀报。”

  下了命令之后云峥就解掉蓑衣,湿漉漉的坐在神卫军的中军大营等候消息,把玩着桌案上的令箭,胸中却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皇帝对自己没有十足的信任这一点云峥是清楚的,皇帝其实对谁都没有确实的信任,这也是一定的。

  但是人心经不住你一次次的来考验,这样下去就算是有一颗燃烧的心也会逐渐冷却。

  既然是派大军前来去收复建昌府,又信不过蜀中军队,那就正大光明的派一位大将过来领兵去建昌府作战也就是了,用不着婆婆妈妈的弄一个狗屁不通的亲王过来坏事。

  大军行动一次都需要周到的安排,其中粮秣,饮水,医药,军械都要有充足的准备,怎么能一声令下就全军开拔,自古大军开拔,至少需要三天,前面的斥候,两翼的护卫,都需要事先确定,行军如涉水,这是起码的道理。领兵打仗不是过家家,大军也不能是山里的家里的黄狗被你牵着满山跑。

  风停了,雷住了,但是大雨却依旧滂沱,没过多少时间,营帐外面就传来人喊马叫的嘈杂声,云峥紧绷的面容松懈了下来,还知道回来就算是不错了。

  云峥出来一看,只见自己面前全是狼狈不堪的神卫军,正在争先恐后的往帐篷里钻,浪里格带着一个身披锁子甲的将军走了过来。

  “王照?”云峥皱眉问道。

  “正是末将!”

  “信王殿下何在?”

  “末将不知!”

  “大军可还完整?”

  “损伤三十四人,为泥流所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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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爱和恨的变奏

  很明显,寒林倒霉了,云峥现在就是不知道笑林是不是也倒霉了,他们兄弟毕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拴在一起谁都跑不了。

  不过云峥并不担心笑林,他有一个很厉害,很聪明的老婆,估计会让他躲过这场灾难,再者,云峥也不认为让寒林倒霉的命令是赵祯这位皇帝下的,如果是这位皇帝下达的命令,寒林是逃不出陈琳的手掌心的,对于那个老太监云峥非常的忌惮。

  寒林不说自己的遭遇,就是在给皇帝留脸面,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主子,他不想让外人看轻了皇帝。

  云峥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信王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走投无路了才过来投奔自己,好像自己才是天底下最无害的那个人。

  保留信王的性命很有必要,不单是信王这样想,云峥也是这么想的,谁都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王牌太多的。

  有了亲王在手才叫做清君侧,没了亲王,那叫做谋反,当然清君侧失败了之后和谋反其实没什么区别。

  滇西草原很大,足够信王啦,寒林啦。或者别的什么活不下去的人藏身,云峥不在乎收留多少人,大宋的这一笔烂账迟早有算清楚的一天,就是不知道付出代价的人会是谁。

  这是一种不留后路的做法,如果还想继续在大宋当侯爷这样做一定是不合适的,但是云二已经去给云家开拓海外藏身之处了,云峥就不太在意在大宋的什么官职了。

  他现在就想知道皇帝是不是还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雄心壮志,如果确定皇帝已经无力施为了,无法控制局面了,云峥虽然很想干成这件事,没有全国的支持。他是没有办法干成的。

  总的来说,赵家的江山赵家自己人都不心疼,自己这个外人想那么多做什么。

  最烦那些有雄心大志的人,这种人其实出现一个就捏死一个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一种选择。

  有了雄心壮志就会总想着平个什么,灭个什么,扫个什么。统个什么,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干这些事情之前,总要大权在握才成,为了一个宏伟的目标随便牺牲一些什么人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等发现自己牺牲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开始用自己手里的权力向这个世界讨要与牺牲相匹配的好处……

  弄得自己痛苦,也弄得别人痛苦。最后自己的雄心壮志却一事无成,只能在临死的时候拉着儿孙的手要他们继续。

  收复燕云十六州对云峥来说就是一个打通关的游戏,既然条件不具备,不打也就不打了,最多遗憾一点就是了。

  回到蜀中之后云峥的心态越来越平和,尤其是被老族长抽了一顿笤帚疙瘩之后,以前放不下的东西都被老族长掸灰一样的从身上赶跑了,他发现拿有限的生命去追求对他来说无所谓的东西实在是傻透了。

  更不要说还要为这个理想要去牺牲什么东西。牺牲云霆长长的指甲盖他都觉得不划算。

  在这种心态之下,所有的争名逐利的做法在他眼中就像是猴戏一样。你想要当猴王那就去当,最多把所有的母猴子都给你……

  重新进了滇西草原,这一次云峥把元山大营的守军也带上了,大军穿过密林之后,秋日的草原美得让人心醉。

  冬天的时候来草原这里什么都看不见,现在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云一样的羊群。和褐色的藏马,当然少不了大片大片即将收割的青稞。

  信王立刻就喜欢上了这极富生活气息的一幕,要求云峥给他在风景最秀美的雄鹰湖畔修建一座王宫。

  王宫自然是没有的,一座占地五六亩的青砖瓦房还是有的,云峥将信王丢在雄鹰湖。然后就开始了对草原的巡游。

  近一年的人口迁徙是成功的,僰人男女开始在自家的土地上耕种,狩猎,或者帮人耕种,日子总算是变得好过了。只是一些有家人死去的僰人依旧在顽固的寻找合适的悬崖继续把棺材架上去。

  只要是有汉人的地方,这里迟早会成为耕种区域,牧民逐渐后退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尽管现在滇西草原上的畜牧业远比农业发达也不可能改变这一趋势。

  最让云峥满意的就是这些皇族子弟了,他们这些时间内在草原上奔驰,作战,慢慢地已经有了一丝战士的影子,来的时候他们身上的骄娇二气已经被草原上的风雪磨砺的差不多了。

  如今,他们欠缺的就是一场生死鏖战,云峥相信一旦他们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立刻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战事。

  赵昊站在云峥身边,不断地解说着雄鹰湖以西的各个牧场。

  “大帅,末将自从接手处置府以来,雄鹰湖畔的一百六十六个农庄牧场如今开始逐渐安定下来了,各有所司融合的还是不错的,早春的时候还有逃奴伤人的案件,自从入夏以来,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主要是农庄的主人知道吐蕃人不善耕种,所以就将吐蕃人作价卖给了牧场,自己重新雇佣僰人耕种,效果要比选用吐蕃人强的太多了。

  而牧场的人很聪明,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将买回来的吐蕃人当做奴隶来看,更多的是当做仆役来看的,买他们所花费的银钱,准备从工钱里扣除……”

  云峥笑道:“你们做的不错,至于牧场主和农场主的选择,其实都是在利益的驱使下做出来的,这样的模式其实是最稳固的,如果没有发生大的变化,这样的选择还会继续下去。

  大宋如果还想继续向高原深入,这样的模式就不能改变,如果有一天吐蕃人知道户籍这回事之后,知道向官府申请,这个时候,这片草原才算是真正的属于大宋了。”

  赵昊想了一下道:“难道我们真的要给吐蕃人户籍和土地吗?”

  云峥大笑道:“为什么不呢?《》中的一句牢骚话叫做“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赵昊拱手道:“末将自然是听说过的。却不求甚解。请大帅解说一二,好叫末将涨涨见识。”

  云峥没好气的道:“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拍马屁,不过拍到很舒服,老子就告诉你其中的真意。

  这句话说得意思是全天下的土地都是我大宋的,不论土地上的民是什么民,都是我大宋的臣民,小子,明白了吗?

  想要夺天下,首先就要爱天下,因为爱天下,你才会爱天下的一草一木,你才会摒弃掉你狭隘的民族之见,最后因为爱天下,我们才有可能得天下!老子就是这么奉行不渝的。”

  赵昊连连拱手表示受教,赵挺在一边疑惑的道:“可是大帅不论去哪里,哪里都是血雨腥风啊,这如何能称之为爱?”

  云峥笑道:“爱之深,责之切,坏人我来当,你们将来是要当好人的,小子们好运气啊。”

  同样从狼山归来的赵哲又拱手问道:“大帅,那您说我们这次去大理国,到底是要爱呢,还是用责?”

  云峥反手一马鞭抽在赵哲的头盔上骂道:“大宋在建昌府的主将都被人家把脑袋砍下来了,你打算怎么去爱?用自己的脑袋?”

  梁辑,彭九,憨牛,猴子,以及赵昊,赵挺齐声大笑,笑的赵哲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依旧咕囔着道:“您是在说一套,做一套啊。”

  云峥跳下战马,拔了一根草含到嘴里笑道:“老子其实就是在告诉你,不要把自己给弄死板了,该爱的时候就彻底的放下胸中的仇恨去爱,爱到以前的敌人感到愧疚为止。

  该责的时候就玩命的去责,心狠手辣杀到寸草不生也是一种方式,只要你自己能够区别开来用,你会发现不管是爱,还是责都是一种非常好用的武器。”

  赵昊拱手道:“末将明白了,大帅的意思是说不管是爱,还是责,都是一种手段,和使用这两种法子的人无关,甚至和人的爱憎无关,如果需要,即便是恨得钢牙咬碎也要露出笑脸去爱,还要真诚,如果需要去恨,即便是头一天大家还在把酒言欢,该下的刀子也要朝致命的地方捅。”

  云峥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就是帝王术啊,你们都该好好学学的,小子们,去大理的时候把眼睛擦亮,千万莫要给敌人可乘之机,最好都能活着回来,只有你们活着回来了,我才能对陛下交差,才能完成和陛下的约定,千万,千万,莫要叫我失信于陛下。

  陛下的时间不多了,既然你们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就拿出自己的勇气来,给他一份完美的答卷,让他可以安心的离开这个人世,可以放心的长眠,而不是挣扎的活着,我相信,现在的每一刻时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赵昊,赵挺,赵哲等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末将等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不敢辜负大帅的一片苦心,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死不旋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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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军论

  云峥听了这话大怒,一顿鞭子就没头没脸的抽了下去,赵昊等人不明白哪里说的不对了,即便是脸上都出现鞭痕了,也不躲开,等着大帅训斥。

  怒气发泄过后云峥揪着赵昊的脖领子道:“老子辛辛苦苦的躲在荒山野地里教你们,就教会你们一个死不旋踵?

  大宋的军队的作战方式都已经改变了,你们为何还是一副找死的心态?如果在火药弹和各种强势弩箭的配合下你们依旧不能战胜敌人,这时候就该考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撤退之后重新布置而不是拼死作战。

  这两年将作监已经依靠新式火药做出来了很多新的火器,突火枪,喷火鸦,百虎齐奔,而我最看好的就是一种被称为火炮的东西,听说他们已经可以喷发实心弹了,如果能把实心弹改变成一种新的开花弹,有了这东西,大宋的军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战的时候将不再是凭个人的武勇和坚决来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向,将来,一场仗打下来,即便是出现零伤亡也不是什么怪事。

  在这样的大环境地下你竟然告诉老子你为了面子可以死不旋踵?既然如此老子找你们上什么战场,只需要找几个死囚,告诉他们只要守住了就能不死岂不是简单的多?”

  $∧,w○,他的脸色煞白,惊恐的看着面目狰狞的大帅,两只耳朵里嗡嗡作响,云峥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云峥最后松开赵昊的脖领子道:“有些失态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好好的在战场上保住性命,回来之后你们还有新的课程需要学,现在学到的只不过是常规军队的战法。

  未来全火器军队到底该如何指挥我也在研究之中。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第一批全火器军队的指挥官,这也算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赵哲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的道:“大帅,您说我们到现在才学会了一点皮毛?”

  云峥苦笑道:“皮毛甚至都算不上,接下来你们还要跟着虞侯学习大军的阵列,学习如何排兵,如何将部下的战力最大化。还要学习兵棋推演,跟着军中参谋一起制定作战计划,最后还要学习火药的特性,琢磨出一套将火药打击力量最大化的法子,才算是入了门,剩下的就要交给战场来检验你们了。”

  赵昊终于缓过神来了,连忙问道:“末将等已经学过排兵布阵之法,来蜀中之前已经求教过京中的兵法大家。”

  云峥抓抓脑袋卸掉头盔道:“兵法大家?谁啊?狄青有空给你们讲解这些东西吗?”

  “国子监的大儒……”

  “他们上过战场?”

  “好像没有!”

  “《六韬》,《吴子》和《孙膑兵法》《八阵图》《六军镜》《阴符机》《玉帐经》《霸国箴》这些书即便是读通了又能如何?

  春秋战国时期可有配了马镫的骑兵?三国时期可有如今神机连弩可用?前唐时期可有我大宋威力如此巨大的火药?

  每一种军事策略针对的都是当时的情况,每一种军略都是在知晓敌人虚实的情况下做出的一种反制手段。

  小子们。纸上谈兵害死的可不光是一个赵括!我宁愿相信一位一刀一枪从底层升上来的裨将,也不会相信一位从未上过战场的书生对战局的看法。”

  既然身边跟着一大群年纪相仿的皇族子弟,云峥就干脆把话挑开了说明,一些隐秘的事情也能给他们提一下,至少要保持他们一种前瞻性的思维。

  云峥很清楚吗,在自己和狄青之后,或许是在郎坦他们之后,这批皇族子弟必然是要挑起大宋军伍这个担子的主要力量。

  赵祯之所以屎尿都要人伺候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为了看到一种军事集权的产生,这个时候不管是云峥还是狄青都不可能成为成为这个军事集权上最巅峰的人物。

  他会把最高的军职交给文官。剩下作战的任务他会交给这些皇族子弟去完成,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一种保持赵宋皇位可以承继下去的好方法。

  一大群人在草原上围成了一个圈子,听云峥滔滔不绝的讲述军队建设的重要性,听云峥给他们讲述军队最前沿的一些战例和一些精彩的场景,直到这个时候,这些高傲的皇族子弟才发现自己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人家总说我是咱们大宋的不败战神。却不知道我从来就不打没把握的仗,因为我只打能打败的敌人,所以我到目前为止未逢一败。

  没藏讹庞之所以败在我手上,其实我的作用只有三分,其余的七分要感谢那场史无前例的旱灾。和西夏太后的不合理用兵,是我们合伙在青塘击败了没藏讹庞,所以你们千万不敢小看这个人。

  西夏军几乎是三国中军队最精悍的一支军队,不管是大宋还是辽国在军卒精悍这一条上,我们是比不过他们的,如果大宋没有出现火药武器,西夏骑兵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西夏人是天生的战士只可惜西夏太穷了,他们的军队因为穷困,所以没有办法大规模的武装,所以说想要击溃西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让商人们吸干西夏的最后一滴血,他们将不战自溃!

  辽国确实在不断地衰弱,大宋朝野现在对攻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呼声很大。

  但是小子我要告诉你们,在未来的三年之内最好不要轻易言兵,耶律洪基并不是一个昏聩的帝王,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他麾下的皮室军依旧强大,辽国的部族武装也依旧强大,我一直在等待皮室军和部族武装之间的战事,很可惜,直到现在耶律洪基依旧选择了隐忍,即便是耶律信已经在事实上自立了,皮室军宁愿跟着皇帝四处打猎也没有去对付耶律信。

  所以说,耶律洪基的思维非常的清晰,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的皮室军和部族武装起了冲突,辽国的衰落将会真正的开始。

  因此来说,不管是西夏还是辽国,他们的前进步伐是追赶不上大宋的,时间拖得越长就对我们越是有利,前提就是我们大宋的军队必须能达到让敌人不敢轻易侵犯的程度……”

  云峥带着这群皇族子弟漫游了整个草原,有时候是在草地上,有时候是在雪山下,有时候是在月亮底下,有时候在阴雨霏霏的时候,云峥随时随地都会把那里变成一个课堂。

  没有挑选的余地,所以云峥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后世军队发展的方向夹杂在自己讲述的内容里面,一一的说给他们听。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宋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云峥唯一的期望,只要听课的人是宋人,管他属于那一个阶级呢。

  皇家的保密意识很强,赵昊等人只要听云峥授课,他们就会分批记录下来云峥说的每一个字,然后相互加以对比,补足各人的疏漏之后,最终就形成了一本厚厚的《军论》。

  赵旉,赵延年终于选定了人马,也开进了草原之中,在六百名京西军骨架的支撑下,一支新的军队在快速的形成。

  清明过后直到十月是大理的雨季,在这个时间段想要作战是痛苦地,这对火器比例占到很大一部分的宋军是不利的,所以赵旉和赵延年固执的将作战的时间放在十月之后,唯有进入旱季的大理,才是大宋军队火器逞威的时刻,那个时候气候凉爽最适合大军作战。

  云峥把皇族子弟还给赵旉赵延年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了,自从把人交给他们之后,云峥就立刻离开了草原,至于他们想要如何作战,怎样作战云峥不闻不问,即便是赵旉他们拿来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云峥也没有看,赵旉看到送去的军略卷轴上的火漆完好无损,只好咬咬牙,和赵延年一起再一次检视自己的方略,努力做到万无一失。

  云峥不在豆沙关的两个多月里,豆沙关非常的热闹,训斥云峥胡作非为的天使竟然有三队,其中有两位手握金牌要云峥即刻回京述职,等候枢密院的处置。

  岳飞被人家十二道金牌召回去给杀掉了,所以云峥觉得有些委屈,决定等十二道金牌凑齐了之后再说。

  后来又有天使过来温言相劝云峥回京,还说京中的酒宴都已经准备好了,因为韩信就是这么被吕后干掉的,所以云峥就不可能会上当,他死活赖在豆沙关哪里都不去。

  “云侯在耍赖,他不肯离开豆沙关,如今朝堂上不管是枢密院,还是皇后那里,都对他毫无办法。”

  邹同卷起了纱帐,让窗外的阳光照在床上,赵祯幸福的闭上眼睛,似乎还在回味云峥给皇室子弟们讲述的《军论》。

  赵祯的才华不够,因为久处高位他的鉴赏本领很强,自然知道云峥给皇族子弟们讲述的这些话有多么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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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死不了的皇帝

  “兵家要义!”

  这就是赵祯对云峥这本书的全部评价。

  有了这个评价,他随后给云峥的要求是无旨意不得回京!

  眼看着窗外的树叶逐渐的变黄脱落,赵祯的心再一次涌起了强大的自信,自己已经成功的熬过了大半年,那么就有信心再熬一年或者数年。前些日子因为疏忽放手的权力,他觉得很有必要再收回来。

  于是一道旨意在宰相庞籍,以及文武重臣和皇后的面被邹同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黄色的圣旨上。

  看到这张圣旨,曹皇后面如土色,跪在赵祯的床前咬着牙瞅着床榻上的皇帝眼睛一眨不眨,皇帝看了一眼皇后,愤怒的神情即便是邹同这个奴才都觉得胆寒。

  庞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就加盖了自己的平章事印信,眼看着给事中黄杰也在圣旨上背书之后,就对刑部尚书柳元邵道:“这是御笔制勘案,速速督办吧!”

  “求陛下开恩!”曹皇后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皇帝看着邹同再一次开始眨眼,邹同迅速的从说文解字中找到了相对应的文字,请皇帝看过确定之后才转过来给皇后和文武百官看。

  “曹荣罪不可赦!皇后懿旨轻易不得出宫!”

  曹皇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滑落,皇帝的意志不容动摇,曹荣满门六十余口只能发配岭南,遇赦不赦!

  曹皇后口口声声指责云峥见死不救,后来变本加厉的认为是云峥在滇西草原的动静太大才连累到曹荣在建昌府兵败身死,强烈的要求枢密院治云峥陷友军于死地,见死不救之罪,为此不惜动用两面金牌催促云峥回京。现在,皇帝的一句话让刚刚掀起来的尘嚣缓缓落下,他为曹荣的行为做了最后的定性,无人能够推翻。

  邹同见皇帝再次看向自己,立刻就心领神会的从桌案上拿起一个锦盒对文彦博道:“陛下有令,命内省司簿抄录此书一十六卷。放置内省封存,不得有误。”

  文彦博接过锦盒瞅了一眼,锦盒上没有任何的字迹,知道这本书自己是没有权力看的,既然皇帝命宫中司簿亲手抄录,那就是说这是大宋皇朝的紧要机密,司簿手下有一些宦官终生不得出宫,专门就是干这些机密事情的。

  老于世故的文彦博自然不会多问,这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自己执行就是了。想的太多反而容易招祸,韩琦就是因为不满皇后的懿旨几次三番的干扰参知政事衙门,这才愤而自请外出,请皇后来坐镇参知政事,在东京引起了极大地轰动。

  已经多日不见人的皇帝如今亲自下令约束了皇后的职权,这是好事情,不敢再起波澜。

  他不经意,但是皇后却死死地盯着这个锦盒。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身为惊弓之鸟的她很想知道锦盒里到底是本什么样的书……

  庞籍见皇帝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就带着群臣走出了这座新建的天寿宫,他非常庆幸皇帝如今还能有调整政局的能力,这对大宋非常的重要,非常的重要。

  不知为何,就在皇帝休息的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无数的纷乱苗头已经出现。自己如同一个补锅匠一样四处堵漏,眼看着就要堵不住了,皇帝一封旨意就斩断了祸乱的根苗。

  诺大的大宋朝廷,官员的官职叠床架屋的层层叠叠,相互监督。相互制约,不论是宰相门,平章军国事门,尚书内省门,枢密院门,学士院门,经筵官门,使相门,中书门下,三司,哪里都不能出错,一旦出错,整个大宋朝堂就会变得混乱,当皇帝缺少了调节左右平衡的能力,官员的相互制约就会变成相互为难,相互监督就会变成相互攻讦。

  大宋的士大夫是骄傲的,没有谁能够只手遮天,即便是在吕夷简的铁腕时代,他依旧有无数的政敌,在不断地向他发起进攻。

  庞籍深知自己的能力不如吕夷简,控制不来这个庞大的官僚体系,于是在韩琦离开之后,他急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稳定朝纲,遴选过后,他认为王安石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出了宫门之后他就直接去了殿前指挥使的衙门,如今这个职位上坐的人正是狄青,他掌握着京城四十万护卫大军,东京汴梁城几乎所有的军卒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如果没有监军李常的存在,狄青在东京的权势几乎是无人能敌,即便是庞籍,也需要随时随地的找他议事。

  这不是狄青权力大了之后眼光变高,从而不再给庞籍这些人颜面,他如今连他老婆的颜面都不给。

  一个人住在殿前指挥使衙门,除了一位老仆之外再无旁人,自从接掌了东京的兵权,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殿前指挥使衙门的大门整日大开,路人只要从门前经过,就能看到狄青的大堂。

  他见客从不关闭大门,所以来客也就失去了到他这里说阴私话的机会,他想用这种方法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晓,狄青心中无私!

  庞籍走进了大门,被狄青迎着来到大堂坐下,喝了一口茶水道:“这是在效仿李靖的故智啊,他当年备受猜忌,不得已才打开家门以示清白,大宋不是前朝,你这又是何苦呢?”

  狄青摇头道:“我是清清白白不是栈恋权位的人,陛下知晓,庞相知晓,别人却不知晓啊,这世道三人成虎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我才打开大门,要宵小闭嘴,要仁者放心。”

  庞籍笑道:“我总觉得这个法子里面沾有云峥的无赖气息,皇后给他连发两面金牌召他回京,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金牌太少,不够路费,等金牌的数量足够支持他回京的路费再说,敢拿陛下金牌开玩笑的人,普天之下唯他一人而已。”

  狄青皱皱眉头道:“这样不好,致陛下于何地?”

  庞籍大笑道:“陛下还就吃他这一套,今日陛下召见,当着我们的面收缴了皇后的权柄,从此懿旨不得出宫,还下令将曹荣满门发配岭南,遇赦不赦。

  至于云峥收留信王,在蜀中陷害曹荣之事陛下一字未提啊。”

  狄青拍案而起怒道:“云峥怎么就陷害曹荣了?是卡死他的军粮了,还是卡死他的军械了?亦或是暗中派兵攻打曹荣了?曹荣手绾重兵驻守建昌府弹丸之地,军力占优,装备占优却被大理国的强盗把脑袋割了下来他死不足惜!”

  建昌府丢掉之后,受损失最大的就是狄青属下的西军,唐蕃古道被生生的卡死,不但是他,连富弼,种諤,以及驻守府州的折家也跟着损失惨重,这些新兴的将门曹荣的意见非常大,种諤,以及折克行都曾上书皇帝要求统兵征剿那些占据建昌府的大理强盗,却被皇帝无情的拒绝了,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名不见经传的赵旉和赵延年。

  狄青,种諤,折克行在得知赵旉和赵延年乃是京西军将领之后才平息了自己想要走一遭大理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只要去的军队和将军是敢战之士,建昌府商道迟早有打通的一天。

  庞籍笑道:“莫要为云老虎担心,此人做事看来鲁莽,实际上是滴水不漏的,而且他看人最准,清楚的知道陛下想要什么,只要他给了陛下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会高枕无忧。”

  狄青见庞籍说的轻松,就笑道:“是啊,人比人气死人,老夫在京师里活的战战兢兢,尘土掉下来都怕砸破头,他处在风头浪尖上居然有闲暇做学问。

  武人的学问做起来艰难无比,没有一颗四平八稳的心根本就是无望,你看看这本《军论》,他写的是何等的缜密,即便是老夫也从这本书中获益匪浅。

  老夫善于总结以前的战例,他却在展望以后的战争发展方向,火器一道他已经成为一代宗师!”

  庞籍接过狄青递过来的书本,只是瞅了一眼,就立刻把这本书和刚才锦盒里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思付片刻之后强忍着没有打开书本,摩挲着蓝色的封皮道:“兵书战策历来都是犯忌讳的东西,如果所受非人的话就会贻害无穷,既然云老虎把这本书给了狄帅,狄帅还是小心保存为好,莫被他人借题发挥才好。”

  狄青笑着接过庞籍手里的书本,小心的放置在自己的书架上,还没有回身,就听庞籍斩钉截铁的道:“狄帅,王安石必须回京城,如今京城中堪称群魔乱舞,我们需要一个能理清京城这团乱麻的人。”

  狄青惊愕的道:“庞相乃是大宋宰辅,既然召回王安石是必须要进行的事,尽管去做就好因何要告诉我?”

  庞籍站起来看着狄青郑重的道:“我们既然要用人,就必须给王安石重权,召回王安石老夫自然能够做到,但是要赋予他重权,就必须要狄帅在老夫的奏折上联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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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战争之神

  听到皇后曹氏被剥夺了权柄,蓝蓝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愉悦,依旧坐在道观里摇着手里的纺车,鲜亮的衣衫已经不见了,全身上下都换上了一系布衣。

  从篮子里抓过剪刀,剪断了过长的绒线这才回头看看正趴在桌子上写字的赵旭。

  只要儿子在身边,回不回景福宫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自从上回皇后参加了亲蚕典礼,赵旭就回到了她的身边由她亲自教养,不过这个孩子的课业负担依旧非常的重,不论是庞籍还是文彦博都不曾对太子有分毫的放松。

  每日从皇帝那里回来之后,他总是有做不完的课业。

  蓝蓝见赵旭好不容易写完了一张大字,就从墙上取下一个已经褪色的风筝塞给赵旭道:“出去玩一会吧,让茗香陪你放纸鸢,只是不许剪断丝线。”

  赵旭怀疑的瞅瞅母亲,又看看风筝道:“真的?人人都说我现在应该好好的念书,听先生的讲课。”

  蓝蓝摸摸儿子圆圆的脑袋笑道:“你学的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就是开始玩的时候,去吧,你有半个时辰可以痛快的玩。”

  赵旭在确定母亲不是在试探自己,立刻就拿起风筝就朝外跑,蓝蓝一脸幸福地瞅着儿子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喊茗香,笑了笑,就开始收拾儿子桌案上的笔墨纸砚。

  纸上的文字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已经有了一定的章法,以字观人这孩子该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看他的字就知道了。每一个字都有些扁构架很宽阔,很是大气。

  还没有收拾完桌子,赵旭却又走了进来,还耷拉着脑袋。泱泱的将手里的风筝放在桌子上,重新坐到椅子上面,准备继续写字。

  “为什么不去玩?”蓝蓝有些奇怪,这孩子最盼望的就是玩耍啊。

  赵旭低着头不吭声,蓝蓝转过头去看陪赵旭一起出去的茗香。

  “回禀娘娘,太子和奴婢刚刚出了院子就碰到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见太子手里拿着纸鸢就……”

  蓝蓝听了茗香的话之后,就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坐在赵旭的身边笑道:“太妃娘娘是长辈,我们不好驳她的面子,既然纸鸢完不成了,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说说话,你说好不好?”

  赵旭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哽咽着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逼着我读书?”

  蓝蓝心疼的帮儿子擦拭了眼泪之后道:“因为你注定就是大宋朝的皇帝。做皇帝需要很高强的本领才成,否则像你师傅这样的人你将来怎么统御他们?”

  赵旭高声道:“师傅的学问很深,庞师傅说过,我如果想要达到他的程度,最少还需要二十年……”

  蓝蓝咯咯笑道:“傻孩子,那是师傅在吓唬你,事实上根本就用不了二十年,有人在比你大不了几岁的时候就让庞师傅拿他没办法。你要学的是这个人,而不是庞师傅。”

  赵旭怀疑的瞅着母亲道:“还有谁的学问比庞师傅还大?他已经是大宋朝最厉害的人了。”

  “那可不一定哦。庞师傅花了四十年的时间才做到首辅的位置上,如今不过是封了常国公,文信侯用了十年就成了我大宋的武侯第一的文信侯,如果不是他年纪不够,你父皇担心他升无可升的话,他早就该是国公了。

  你说说。文信侯和常国公哪一个更厉害?”

  赵旭的眼睛一亮,立刻破涕为笑的道:“自然是文信侯,孩儿知道他是我大宋的无敌统帅!”

  小孩子自然是喜欢战无不胜的名将的,只要听听名将的战绩就会让人热血沸腾。

  蓝蓝笑着在赵旭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不能这么算的,庞师傅是文官。文信侯是武将,他们是一样的厉害,娘要说的话其实是告诉你,不论文武只要那一样做到了极致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赵旭瞅着母亲笑道:“孩儿还是喜欢文信侯!”

  “因为他不逼着你写字?”蓝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儿子。

  “不是的,是因为他总能大胜仗!”

  蓝蓝伸手搂住儿子笑道:“别看他是一位无敌的统帅,他少年的时候可是皮的没样子哦,钻狗洞,偷果子,戏弄书院的看门人没有他不敢干的,谁知道他后来竟然成了大将军!”

  赵旭笑嘻嘻的跪在椅子上连忙问道:“他是怎么戏弄看门人的,母妃您快说啊。”

  蓝蓝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母妃问你啊,如果一个看门人不许别人进,却不许别人出,可是这个看门人总是打盹,有人想要从外面跑进去,还没等他跑进去,看门人就醒了,然后就会勒令这个人出去。

  结果有一个家伙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进了院子,却没有被看门人拦住,孩子,你想想,这个人是用什么法子进去的?”

  赵旭把手指放在嘴里,想了一下道:“爬狗洞!”

  蓝蓝白了儿子一眼道:“看你的那点出息,人家才没有去钻狗洞,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的。”

  赵旭猛地跳起来道:“他打晕了看门人,就像陈琳捆住那个不听话的奴才一样,陈琳说只要有谁不听话就把他捆起来,这样他们就会乖乖听话了。”

  蓝蓝无奈的道:“这件事只能通过智慧去解决,不能依靠武力,也不能依仗自己的身份,孩子你记住了,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有力量和有权力就能全部解决的。”

  赵旭挺起小胸膛在上面拍一把道:“我是太子谁敢不听我的话。”

  蓝蓝笑道:“很多啊,比如你父皇,比如你大娘娘,比如太娘娘,还有你母妃我,你师傅,还有大将军,还有很多,旭儿,在这些人面前你的权力是无效的,要是看门人是你父皇派去的,专门不要人进出,而你一定要进去,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赵旭的眉头都拧成一疙瘩了,苦着小脸道:“父皇不许孩儿进去,孩儿就不进去。”

  蓝蓝郑重的瞅着赵旭道:“如果母妃在里面呢,你进去不进去?”

  “那自然要进去的,我一定要见母妃的,谁拦着也不成,谁拦着我我就杀谁,父皇也不会阻拦孩儿见母妃的。”

  蓝蓝紧紧地抱着赵旭笑道:“真是母妃的好孩子,不过啊,我们不能蛮干,你要是那样做了,你父皇会不高兴,母妃也会失望的,文武大臣也会认为你是一个莽撞的皇位继承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的旭儿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既能见到母妃,也不会惹你父皇生气,更会让那些大臣们为你智慧感到惊讶,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赵旭抬头看着母亲道:“那个人是怎么做的?师傅说过,不知道的就要问,万万不可不懂装懂,问计群臣并不羞耻。”

  蓝蓝哈哈笑了起来,点了一下赵旭的小脸道:“聪明,问计群臣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因为有本事的人最后总会成为你的臣子的,当年用计策进门的那个少年,如今也是你的臣子,所以说他们的智慧也就是你的智慧。

  当年啊,那个少年是这样进门的,他啊……”

  赵旭听完母妃的诉说之后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笑完了,才看着母亲道:“那个人是文信侯吧?”

  “听出来了?”

  “是母妃您告诉我的,您说文信侯少年时期曾经戏弄过看门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过啊,母妃,为什么我的师傅里面没有文信侯呢?”

  蓝蓝挠挠自己的头加座疑惑的道:“母妃也不知道啊,不如你去问问你父皇,为什么不让文信侯成为你的师傅。”

  赵旭点点头,准备明天见到父皇就问问,眼看着已经到了午后了,父皇这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报讯的龙钟凤鼓已经敲了三下,蓝蓝拉开卧榻上的被褥,脱掉儿子的外袍,看着他睡觉,今天其实睡得已经有些晚了,午睡这个习惯她也是从云家养成的,往昔那种懒散而又心无杂念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镌刻到了她的骨子里。

  看着儿子恬静的睡着了,蓝蓝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了一本书,这是陆轻盈送给自己的礼物。

  身为女子,蓝蓝看不懂这本叫做《军论》的书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用心的背诵那些奇怪的文字,皇帝不知道,狄青也不知道,这本《军论》其实是有三个版本的。

  给皇帝看的,就是云峥在草原上讲述的那些内容,好多内容都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记录的,便于让人理解。

  云峥送给狄青的那本上讲述的却是关于火药武器发展的,非常的详尽,还有一些他对三国形势的一些判断,大部分内容用的是假设。

  而陆轻盈送给蓝蓝的这本书上,记述的却是另外的一些内容,上面详细的记述了火炮的一些基本运用,在这本书里,云峥用战争之神来形容火炮,甚至还有一些火炮大规模运用之后对世界造成的影响。

  蓝蓝不明白云峥为什么会把这本不一样的书给自己,思前想后她坚持认为这是云峥通过自己的手送给赵旭的。

  所以她打算背熟之后就烧掉,因为陆轻盈信中最后一句话就是此书不得落入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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